毓凯没敢再喝酒,他怕自己喝醉了之后,反而会忘记了现实。 至少,不论是彻底酩酊大醉,还是微醺,他的情绪都没有好到哪里去过。 此刻的清醒,反而让他觉得身心不再有过多的疲惫感。 “谢谢,真的感谢你们,为了帮我,竟然做了那么多……” 毓凯对着面前的两名学生说着,而易知风连连摇头,“毓老师,别这样,我们也是误打误撞……” “这不可能是误打误撞,”毓凯抬头,看向面前的学生,他看得懂,对方隐瞒了许多,但是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硬逼着学生们说出理由,“毕竟,我都没有怀疑过他,而你们却发现了葛宏翼有问题。现在仔细回想,我也才刚刚察觉到,为什么教员职工里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传闻都是对我不利的。自问平时不会去得罪什么人,如果真的有谁想要我过得不太平……那也只有几个同期了!” 他喝了口碗里的汤,没再敢碰一口酒,“我是同期里升职最快的,而且一直都被校长与书记看好,加上与几个剧团的领导关系也不错,所以前些年就经常会时不时遇到些奇怪的事情被找麻烦。好在都是不大不小的事,解决也好,扛下也好,都不是问题。这次,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一桩命案!” 他挑起双眉,鼻息嘘叹着,“我之前都做好觉悟,背着这个案子过一辈子了。学校还特意请了心理医生给我做诊断,说是中度抑郁,让我服药。我没有吃一粒他们配的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认输了,那这辈子岂不是太窝囊了!但想是这么想,心里总归憋屈,偶尔得空了,就成了借酒消愁……” 他举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了敬面前的两名学生。 庾慕白来了,他站在毓凯身后,勾起嘴角,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上前与他打招呼,而是转身就打算离开。 毕竟现在的毓凯,明显已经开始振作起来了,他自然不用太过担心了。 易知风对那个人有印象,他赶紧喊道:“等一等!你不是毓老师的朋友吗?” 毓凯回头,“慕白?” 庾慕白不得不停下脚步,“你们聊,我还有工作,得回去了。毓凯,周末有时间,别忘了来陪练!” “行!” 二人举起拳头,隔空相对。 易知风的电话突然响了,不等他开口,那里面的女声明显是靠吼的:“人跑哪儿去了!事儿还没完呢!八点半到食堂集合!开会开会!” “我说,时晏慈啊,你小点儿声行不行啊,我耳膜都得被你吼破了啊!” 易知风无奈回答着。 一句被大家都听见的“事儿还没完呢”引起了庾慕白的注意。 他没有留下,而是马上离开了小饭店,站在门口给毓凯发了一条信息。 “恐怕学生还会为你的事行动,你不要置身事外。” 毓凯看到了短信,猛地一瞪眼,生生被这句话给吓着了! 他抬头看向易知风,又看了看裴明。见易知风捂着嘴说话,他对裴明问道:“电话里的那个女生,也在帮我解决这个案子,是吗?” 裴明是个老实头,他完全没有掩盖的意思,“是啊!都是时晏慈在安排这些事,我们给她打下手!” 时晏慈——这个名字,庾慕白听得很清楚。 “裴明,明天上午早功的时候,你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到二楼练功房来找我一次吗?想请你帮个小忙,事情很简单。” “哦,好啊!早功的时候没问题!” 裴明不知道毓凯会让自己帮什么忙,而易知风一心听着电话里的吩咐,也没有注意到刚才二人聊天的内容。 当易知风挂断了电话,饭店门口,也已然没有了人影。 而就在次日上午八点,裴明见到了毓凯时,发现二楼的练功房里也没有别的学生。 “毓老师,找我……” “裴明,请你把整件事的经过都告诉我,好吗?” 毓凯郑重其事地请求着:“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知道,易知风故意瞒着我,肯定是不想让我太担心。但是,我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 他走到裴明面前,抬头看着这身形高大的学生,“我问他,他肯定不会告诉我,而是糊弄着过去。而那个叫时晏慈的女生,自始至终都没肯出面。我只能请求你了!” “老师,别说请求了,”裴明无奈,“这件事,太玄乎了!如果我照实说,所有人都只会当我们是一群疯子!” “你但说无妨,”毓凯正色回答着,“无论真相的过程有多离奇复杂,我都相信你的话。如果我不相信你,今天就不会找你来谈话了!” 裴明抿着嘴,实在怕自己真的会被毓凯当成神经病看待啊! 虽然在事发之前,他有一瞬间真的以为易知风和时晏慈也是疯了啊! 毓凯紧盯着他的双眼,此时此刻所透露着的气势,远比他们平日里所见的毓凯强悍太多! 对于裴明这样的新生,自然是没有见过毓凯曾经的模样与现在有多大的区别。 而此刻的毓凯,逐渐开始恢复了当初的状态。 裴明的额角都流下了冷汗来,他第一次被人盯得感觉浑身都快被挤压成一块大烧饼了! “那……我只是把我自己经历的事说出来,毓老师你可别打岔,我……我……我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吓人呢……” 话语声越来越弱,突然怂了的裴明,让毓凯感觉到了其中隐藏着的内容必定出乎自己的意料。 毕竟,就裴明这样的性子,竟然能让他提及此事就满脸的胆战心惊——学生们该是经历些什么恐怖的过去! 尚且不知毓凯与裴明在楼上相谈的时晏慈,还老老实实地在练早功。 直到裴明回到教室,易知风还问呢:“去哪儿啊那么久?” “对不起啊班长,”裴明浑身泄了气一般坐到椅子上,“刚被毓老师逼问着,我把事儿都说了……” 易知风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他赶紧凑过去,悄声问:“他没觉得你疯了?” “我也怕他觉得我疯了啊!”裴明压着嗓子,“但是他竟然听得特别认真,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琢磨!我估计今天他肯定还会来找你,也可能问我们要那份录像!” “录像……天呐,你连录像的事都说了!” 易知风抓狂的样子很诡异,时晏慈瞥了那个角落一眼,裴明见她看向这里,赶紧躲开目光。 便是这一躲,时晏慈突然起了疑心。 这俩货,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一天的时间,似乎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时晏慈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完成自己所有的本职工作。 便是因为她出奇得安静老实,易知风才觉得心里发毛。 难道时晏慈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毕竟,在真正的毓凯面前,易知风也没能顶得住那股压力,老老实实地把自己从时晏慈那儿“借”来的录像资料交给了对方。 直到傍晚回到宿舍,时晏慈发现自己的抽屉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夏梦琦缩着脖子,用课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突然,课本被一把抽走,时晏慈阴笑着,“嘿嘿,梦琦啊,老实交代,中午是不是动过我抽屉里的东西了?” “啊?我怎么会动啊……你抽屉不是……一直都锁着的嘛!” “哼哼!”时晏慈伸出两只魔爪,突然开始对着夏梦琦的腰窝挠起了痒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老实交代今天我肯定不放过你啊!” “别!哈哈哈!别挠了!我受不了了!啊!晏慈别……我说我说!班长问我要那张光碟啊!” 时晏慈停下魔爪,瞪着眼睛眉毛险些拧成了波浪,“梦琦,这事儿你可真的做错了!会出事的好不好啊!” “啊?”夏梦琦愣了一愣,“会出什么事儿啊?” 时晏慈瘫软着身子靠在床尾,“怕是现在毓凯已经看到录像了,不行,万一真出事儿了就麻烦了!” 虽然每一份光碟她都做了净化,但是时晏慈在这一世还没有使用过几次自己的力量,实在对结果心里没底。 她迅速拨通了易知风的电话,还好,对方还肯接听,“喂,你现在是不是和毓凯在一块儿?是你让梦琦偷了光碟吧!” 夏梦琦咬着被褥边,满脸委屈,“不是偷啊……呜呜呜……我也迫不得已嘛……” “是的,我们在……” 易知风的话似乎是被打断了,另外一个声音从电话里冒了出来。 “是时晏慈吧!我是毓凯。” 时晏慈一愣,“呃,是我!” “你能安排让我与关芙再见一面吗?她……还在这里吗?” 时晏慈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她忽然舒了口气,没了先才剑拔弩张兴师问罪的气势,反倒微笑了起来。 “在。而且,她也想见你。” 当耳畔的这句回答传入脑海时,毓凯的鼻尖突然觉得一酸。 “她还不肯走,是吗?” “毕竟,心愿还没有了呢。不过你放心,她现在的模样,和过去一样,很美。” 站在窗口,眺望着那个方向,时晏慈在电话里,如此说着。 “今晚九点,在后操场的小花园,我们都知道的那个地方,你一个人去吧!我会帮你们做好准备,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 “谢谢……” “别这么快说谢,”忽然,时晏慈严肃了起来,“她能不能化解心里所有的留恋与不舍,就全靠你了!” “诚心诚意面对她,够不够呢?” 毓凯如此问着。 时晏慈闭上双眼,仰着头,笑答:“当然,这样的话,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