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大的其他三名选手已经试跳完了，裁判用哨声催促剩下的两个人。　　　　白雨笙轻轻拍了拍还在懵逼状态中的乐晴的肩膀。“小晴，你先去热身。”　　　　“哦……”乐晴迟钝地点点头，与陆梵歌擦肩而过走向跳水台的时候，仍旧不太甘心地回头看了几眼，不明白她们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白雨笙摘下手腕上的发圈优雅地绑起及肩的黑发，表情从容地对陆梵歌说道：“决赛能拿什么名次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输给你就对了，你大可放心。”　　　　“哟，大白天的就开始说梦话，高材生读书读傻了吧。”陆梵歌毫不留情地用发笑的语气嘲讽道。“不过你终于舍得不装谦虚装礼貌了？我很欣慰啊。”　　　　她甚至亲昵地伸出手搭在白雨笙的肩膀上，后者的眉梢轻轻抽搐了一下。　　　　“随你怎么说吧，正式比赛的时间见分晓。”白雨笙用余光扫了一眼跳水台，然后神情淡漠将她的手拂开，终止对话。　　　　乐晴已经起跳了，自己也该过去了。　　　　在这次上海地区的预赛中，每组排名前两位的选手才能获得参加一周后决赛的资格，四组选手，一共八个名额。　　　　这样的选拔方式多少掺杂了些运气的因素，最后进入决赛的选手名单并非完全依据参赛者的实力来决定。如果三个实力顶尖的运动员被分到了一组里面，那也注定有一位无缘决赛。　　　　那样会令人觉得惋惜，但并非不公平。　　　　运气、临场的集中力、调整心态的能力、突发状况、面对突发状况的反应速度……这些技术水平以外的要素赋予了比赛最大的意义——不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确定真正的赢家是谁。　　　　这种未知正是最大的公平。　　　　而像白雨笙这种善于修正临场状态的运动员，在正式比赛中就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她在女子三米跳板项目的比赛中被分到了第一小组。作为Y大第一个上场的选手，她丝毫没有辜负队友、教练以及自己的期待，零失误完美发挥，以令人惊叹的分差拿下了第一个决赛名额！　　　　无论是场边观战的男队友还是即将上场比赛的女队友的士气都因此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甚至，几乎所有到场的观众在都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比赛场馆中央的四方屏幕上——从出场开始，先是她不施粉黛依旧赏心悦目的容貌，再是她身上款式独特的泳衣，然后是那一套套利落优美的跳水动作……即使是对跳水专业知识一无所知的外行人，注意力也很难从她身上移开。　　　　噗。　　　　入水瞬间的声音极轻，第三排以后的观众的听觉根本无法捕捉到，只能看到那纤长身影钻入水下后，水面上隐约扩散的微弱涟漪。　　　　最后一跳完成后，白雨笙喘着气从跳水池到陆地上的过渡阶梯上岸，略有闷堵感的耳朵里，观众的掌声像海浪一般在用力拍打。　　　　抹了一把脸上模糊视野的水，她朝四周的观众席鞠躬致意，然后扫视了一圈。　　　　看台上不止有单纯来看比赛的观众，还有好些架着□□短炮、手里抱着笔记本的专业人士，他们坐在视野绝佳的前排，充满目的性的视线让敏锐的白雨笙无法忽视。　　　　体育刊物的记者……俱乐部的探子……还是寻找商机的赞助商呢？　　　　无论是哪个，都不在她未来发展规划的范围中，她没有一点兴趣。　　　　白雨笙寻觅的目光草草略过几个对她举手示意希望她过去的“观众”，微微鼓起脸颊，小声嘀咕：“到底坐到哪去了……”　　　　今天来看比赛的人意外地多，前十排简直座无虚席。在休息室门口分别的时候，周泽楷说他会坐在看得最清楚的地方，但现在一眼望过去，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　　　　白雨笙此时也没有机会沿着场边绕圈去一个个认观众的脸——她的比赛完成了，可Y大的比赛还没结束。　　　　离开了选手席的男性队友们并没有聚在一起行动，大家在偌大的体育馆里分得很散，队长柯粤和她离得最近，第一时间给她送去了干燥厚实的大毛巾和贺词。　　　　“谢谢。”白雨笙微笑着道谢，将发圈解了套回手上后，接过毛巾擦拭了几下头发。　　　　“你看乐晴。”柯粤指了指候场区，白雨笙将毛巾披在身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被分到第二小组的乐晴正站在比赛队伍中，使劲地跳着朝她比大拇指，高兴得像是自己拿了第一一样。　　　　白雨笙忍不住笑了，举高手臂给她回了个加油的动作。　　　　第二组的比赛要开始了，Y大算上乐晴有三个选手在这组出场。柯粤示意她一起去视野良好的地方观看，白雨笙点点头。　　　　并肩走过去的途中，柯粤忍不住侧目打量神情平静的白雨笙，注意到她时不时地会扫一眼前排的观众席，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有心事？”　　　　“没啊，为什么这么问？”白雨笙转头问道。　　　　“那你可以再表现得兴奋开心一点，放心，优雅的女神人设不会因此崩坏的。”单单是拿到个晋级名额对于白雨笙这种水平的选手来说没什么好激动的，但这个成绩可是她辛苦训练了四个月后苦尽甘来的巨大收获，来之不易。她的反应未免太过冷淡了。　　　　“等决赛拿到冠军，再兴奋也不迟啊。”白雨笙微微一笑，在观赛位置上停下脚步。　　　　拿了小组第一，她的心情的确是很好，但那更接近于夺冠计划顺利进行的安定和踏实，而不是像已经获得胜利似的那种亢奋的喜悦之情。　　　　“行吧……”柯粤无奈地推了一下眼镜，两个人一起望向跳水台的方向。随着哨声响起，场馆内中场休息似的放松氛围收敛起来，第二小组的比赛正式开始。　　　　从跳水这一层面来说，白雨笙其实是整个校队里最不融入团队的人。尽管她的性格和孤僻、孤傲扯不上一丝关系。　　　　她高超的实力决定了当牵涉到这个领域的时候，她和其他队员之间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隔阂——训练的方向、比赛的经验、胜负的观念、思考问题的方式……单人跳水本就不是一项团体性的体育运动，她只需要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发挥即可。　　　　虽然当队友上场前她会找一个最有效的方式鼓励他们，当队友失败时她会体贴地安慰开导，当队友胜利时她会毫无保留地称赞……但在白雨笙理智的思维中，这些都是别人的比赛，她的心情不会因为队友的比赛结果受到任何影响。　　　　但她在场边看到乐晴这次比赛中的表现时，内心深处却被真实地触动到了。　　　　所有动作的平均难度系数比起上学期末的市级比赛提升了不少，起跳时机比起暑假前抓得更准，压水花的技巧也更熟练了……甚至有两个之前从未见她掌握过的难度系数3.0的动作完成得可圈可点！　　　　而在四个月前，她的实力只在比赛中拿到个倒数的排位。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进步了那么多？　　　　察觉到白雨笙的吃惊，柯粤抱着手臂说道：“在暑假拼命努力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语气欣慰中透着一丝得意，显然他也是知情的协助者。　　　　“我一点都不知道……”白雨笙远远看着做完倒数第二轮动作、挪着小碎步走回温水池的熟悉身影，不太有真实感地低声喃喃道。　　　　要是想请教跳水方面的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找她这个在队里最亲近的朋友吗？然而在整个暑假，她却没听到乐晴提过一个字……她明明知道自己留在上海训练的。　　　　“她知道你的目标比她的高得多，所以不想打扰你啊。”柯粤叹息了一声，“不过就是累了我给她当了一整个暑假的远程苦力了。”　　　　【要是这次只有你一个人去北京参加决赛，会不会很寂寞啊……】　　　　白雨笙的脑海里适时地响起热身之前乐晴略显幼稚的询问，胸口忽的被烫了一下。　　　　乐晴结束了自己的比赛部分，最后一组3.0的动作完成得有些勉强，但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因为紧张而失误的情况。从跳水台下方游回岸边的过程中，心脏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般在胸膛里胡乱撞击着。　　　　果然全国大赛的氛围就是让人很有压力啊……还好没犯什么给Y大丢脸的低级错误……　　　　不知道雨笙有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她自己是觉得超水平发挥了，也不知道最后能拿第几名……　　　　神经一旦放松后，各种杂念都冒了出来，大脑拥挤得无法思考。　　　　乐晴心不在焉地上了岸，接触到空气的湿润躯体难以克制地颤栗着，她下意识抬起有些酸软的手臂抱紧自己。　　　　而她刚做完这个动作，一条大毛巾就突然从天而降披到了她的身上。　　　　“小晴，你很棒！”　　　　声音很熟悉，雀跃的语调却从未听闻过。　　　　乐晴表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好友，她微微弯起的眼眸温柔而闪亮，像是春天晴空的太阳，如此地温暖炫目。　　　　白雨笙给她一个拥抱，然后体贴地将她身上的毛巾往上拉了几寸，罩住脑袋擦拭不断滴水的头发。　　　　“雨笙……”乐晴有点受宠若惊地唤着她的名字，眨着眼睛问道：“你看到我刚才的表现了？”　　　　“我为什么不看呢？”白雨笙好笑地挑眉，抬手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真的吗？”乐晴像个孩子一样兴奋不已地在原地跳了两下，“你觉得我跳的怎么样？能陪你去北京吗？”　　　　她并不是最后一个出场顺序的选手，此时第二组的比赛还未结束，排名也还没确认。但她好像觉得白雨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脸期待地问着。　　　　白雨笙微微一笑，认真而坚定地点头：“能。”　　　　七秒后，第二组的最后一个选手完成动作，场馆中央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六个参赛者的分数和排位。　　　　——乐晴第二，晋级决赛。　　　　不用准备接下来比赛的Y大队友激动地从场馆各处聚集过来为乐晴庆祝战果，比白雨笙比完还要热情。　　　　乐晴被围在当中，不好意思地接受各种形式的热情祝贺，喊叫、击掌、拥抱、甚至还有想把她举起来往空中抛的。　　　　“你们注意分寸啊，比赛还没结束呢！”柯粤忍不住高声提醒，几个人太过闹腾已经把大半个场馆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亢奋的队员们稍稍收敛了些，柯粤回头想跟白雨笙打趣：“看看这群家伙，你比完怎么没这么……”　　　　然而白雨笙并不在，他四处环顾了一圈，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视野良好的观赛点。　　　　对哦……第三组第一个出场的选手是陆梵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