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球拍前端下降了3.2公分。 ——乾贞治 抢七在激烈地进行着,谁也不知道这场比赛的终点是什么。 这是最后一球了,她抿起了嘴唇,不会有事的,只要最后,再坚持一下,最后的最后,手冢,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矮墙的边缘,丝毫没注意到边角在手掌心嵌出了深深的压痕。队友们都大声的喊着,班里的同学也喊着,她忽然发现自己也一直在向场里喊着加油的语句。 他的脸上依旧混合着痛苦与决心,他的眼神充满期待的坚定。他知道,只要最后这一球,然后便可以带领青学走向全国。他的手臂已经无法再抬起,迹部也已站不起来了。他用所有的精力和力气,击出了这个属于手冢国光宣战完成的零式短球。 “然后,他的球拍前端下降了3.2公分。” 只是,手冢,也并非不死之身。 随着那颗绿色小球的触网、弹起、又落下。 “比赛结束,冰帝迹部,7-6。” 那方阵营里呼啸的庆贺声,不属于青学的,而属于那边即使瘫倒在地也君临四方的迹部景吾。但现场所有观众的掌声,当然属于这场双方都绝不放弃的比赛,属于他们两人。 而手冢国光站在原处,阖着双眼仰起头。那些阳光都洒在他的脸上,汗水从额间和发梢滴落至他的下颌,又滴落在地上,砸开了几晕水渍,“啊……” 那天大概是一生都难见到的,炎热的,炎热的阳光。 “是可敬的值得交手的对手。”清原绘凛回想到先前手冢对迹部的评价。筋疲力尽的二人在球网处握起高举的手,引了来更大的欢呼和掌声,随后便坐回了席上,各自埋头缓着气。 她看手冢国光好像很淡定的样子,连就医的着急感都没有就坐在教练椅上等待,心里就越发生气了。 “欸现在是怎么样?二胜二负一平,要替补比赛了吗?”她听见一旁网球场的后辈新人们在讨论。 “na……柚,”她不习惯地又差点叫出了安城奈的名字,还好听上去是个语气词吶,“还有一场是不是?”那手冢国光就还要再在这儿多待至少半个小时才会考虑去医院?连个急救处理也不叫?还是说他现在就已经不疼了?果然龙崎教练一不看着这些男生就乱来。 安城奈被她莫名其妙来的阴郁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答,“啊……对啊,马上龙马要出场。” 她看着踏着自信的步伐从楼梯上走下去的越前龙马,眯起了眼睛。这小伙子最好打快点,你家部长当初可是冒着风险特意去训练你的。 是的,清原绘凛终于把那日高架桥下面大石极度担忧的神情,和手冢国光紧张慎重的举止联系在了一起。 “那是什么?那个一年级的居然也会零式短球!”清原的思绪被观众们的讨论拉了回来,看见龙马少年非常酷酷地在球场上欣赏对方的惊讶表情。 “还差得远呢。” 被闷了一肚冷板凳气的越前龙马,不停气了变换着各种各种的攻击方式,打得冰帝方的日吉反抗无力,就连对方那古武术姿势的强力抽球,也被龙马少年想办法很快破解了。 非常不负所望的在二十分钟内利落结束了这场比赛。 青学最后赢了。她长舒一口气,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又在看到手冢国光的一瞬间沉下了表情。看着围坐在一起的网球队队员,心情却也好不起来。身边的八木也很难说有多么的开心,待着青学的队员们冲在一起开始庆祝时,三人便一同地离开了。 她又思索着,无意识地跟着二人或停或走,忽然脸上被冰冰的物体刺激得回了神。 “别担心了,喏给你的。”八木玲子又是极度敏感地知道她为什么表情不友好。毕竟比起网球部的胜利,同样作为班里的同学,都更关心两位朋友的身体状况。 玲子看了看她的脸,叹了口气,一边咬着冰棍,一边摇头。“这些男生都是些笨蛋吧。” 说的没错。清原点点头,没说话。 “喏,学妹,给你买的。”玲子把另一根棒冰给了安城奈,“啊你家弟弟可真是厉害啊。”而安城奈神色一直有些凝重。 “你说大石和班长那伤严不严重吧,毕竟咱们还年轻,听说青春期受伤的话比较容易好。” 清原触到那冰度,镇静了下来,也没好气的说,“谁知道呢,看他们也不像是真的会静养的人……” 绘凛,奈奈和玲子三人沿着网球公园的主街慢悠悠地走着,隔了一阵便被身后的某人叫住了。 对着下午的太阳,清原拉了拉帽檐,眯起眼睛辨别出了来者,“哥哥?” 真田压了压自己帽子,“绘凛,要跟我们一起回神奈川吗?” “我还没收拾好,明早集训和队友们一起回去,你自己回家吧。”她看了看真田身后的立海大队员们,柳和仁王伸手算是给她打了一个招呼,她点点头,转身却看见八木别过脸姿势不自然地看着路边的灯牌。 清原跟真田道别,看着他们一队人离开,才又仔细地看着八木玲子和安城奈,二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寻常,“??” 玲子不自然地咳了咳说,“咳,天色还早,要不要去打台球?” “啊……也可以。”清原虽疑惑,但见玲子一脸欲言又止难以言表的神色,也没有多说。 三人似乎各怀有心思,一开始清原介绍玲子给奈奈认识就是想着三个人都会打台球,约过几次,她们也一直玩的挺欢乐的。 但今日,连着自己在内,都状态十分不佳。 ********************************************************************************** 日近西,清原才告别二人从台球馆出来。回家的地铁挤满了下班族,夏日里的余温渗透着车厢,车厢里如此喧闹,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接听或拨打家里的电话,“是的我要回去吃完饭”,“不我会晚点回来”。 秋叶今日回本家了,清原绘凛忽然想起,家里连晚饭材料都没有了。一个人回家的路上,到了家中还是一个人啊,绘凛没有想到孤独的地步去,但已经隐约觉得有些苦恼了。 “You know how the sun breaks through the clouds now and then I\'ll take this ce to make good……” “唱歌会饿得更快啊……”清原绘凛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遮过自己的腹部,加快了脚步。转过主街的岔路口快到自己家公寓时,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前面的人像是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停下来转过身。 一开始原本他们都主街分别,走相隔一条小街的岔路回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手冢也是走这条路回家了。 她想装着平常的样子打招呼,心情却提不起来来,就像是还在生气一样。清原绘凛被自己的认知又吓了一跳,为什么此刻自己会有生气的这种情绪?生气到此刻压根就不想同他说话。 其实没什么的,她心里想着,但毕竟他今天输了比赛心情兴许更不好,清原就忍不住地出口,又感觉气氛尴尬,“手冢。” “清原。” 她放慢脚步开始往前走,手冢在后面跟着她,“辛苦了。”想必他是看见她去看比赛应援去了,就更觉得像是自己不该去一样。 她轻轻地回复,想要认真地安慰一下他,也表达一下自己对他行为的敬意——尽管生气,但依旧的敬意——“你也辛苦了。真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比赛。” 手冢国光神色未变地一直一直看着她,漫长的沉默和对视,清原脸上都有点泛红起来,“有什么你就说。” “清原……那个词语……”手冢说了半截就停下了话头,“没事……谢谢。” 清原迟疑地问道,“那你肩膀还好么?” “医生看过说目前没有大碍。”见手冢的回答,清原稍微松了口气,却看他的表情依然如旧的冷静——但她就是觉得他没说实话。 “是真的吗?” 手冢也转过来,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不打扰你了,回家好好休息吧。”清原一路跑进自家公寓,砰地一声大力甩上了大门。反正她是不信的。 街边的手冢愣愣地看着忽然消失的清原,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这时公寓大门又打开了,清原扶着大门探出头来,飞快地说了一句,“抱歉手滑”又将门关上——还是没有很轻。 清原飞快地按上电梯,一路奔回了自己家。站在玄关前,心跳却久久不能平静,“哇真是的,多久没锻炼了,跑这么一会就不行了,啊!真是。” 大脑处于混乱状态,绘凛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晚饭还是不能不吃的,于是决定下楼买点外带回家。 她放下包,又一次下了楼,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连钱包的都没有带。 “真的是,男孩子,真是笨蛋啊……”外面的天空已经变得橘红,蝉鸣有些零零星星,时不时有一二人经过这条街,其实已经很是热闹了。但阵阵的寒意,随着那不存在的晚风,一缕一缕的拂来,清原很纠结,只好又哼了一句,“真的是,笨蛋。” 这话当然没法当着手冢说,毕竟她并不真的认为他做的有何不对,也觉得非亲非故也没有立场正面作何评价,只知心里一口气只能靠着背地里的两句笨蛋,才能稍微发泄一下。 “你在说谁?” 那声音幽幽地从阴影里面飘了出来,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清原吓得后退一步,一瞬间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并……并没有,你听错了。”她抬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对方。 “不,你刚刚在说笨蛋,两次。” 快灵魂出窍的清原绘凛按了按颤抖的额头,在心里边念叨,看不出来我在转移话题吗,看得出来转移话题就更别问了啊。 “我在说我自己,忘记买晚饭了,现在要去。”清原好不容易真的冷静下来,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为什么怎么还在这里?” 手冢的脸上闪过一丝飞快的裂痕,声音变得轻了,“我在系鞋带。”很快的,手冢掏出手机,一边问她,“要去我家吃吗?” 清原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额……”发现这好像是第一次手冢自己邀请她去他们家吃饭。“也可以……打搅了。” 他拨着电话,“母亲,晚饭可以叫一位同学来家里吗?” 手冢就点点头,“恩,是清原。” 手冢彩菜通常会在家里一边做事一边听着网球比赛的广播,自然也就知道比赛的情况。只是报道的人不一定会完全描述好选手的一切,“国光,怎么样,今天还好吗?”因此手冢到家的时候,手冢彩菜都还不知道他手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等到手冢少年给她妈妈简单陈述完他的比赛情况和手臂受伤的状况时,彩菜阿姨转眼就瞧着她来,让清原绘凛一时非常不知所措。敢情少年你这是怕你母上大人发飙找我来劝架的? 手冢彩菜听完就紧张了,非常知道儿子从不尽言的习惯,“到底有多严重?” “现在是太过劳累所以肩膀抬不起来而已,但是手还是能用的。”后来手冢国光换完衣服下来,神色更加淡定了。清原看他那样子莫名其妙就觉得心脏浅浅地抽疼了半分。 清原不好多嘴,却又很想让他母亲也知道才能看着他一些,便说了些其他的暗示暗示,“还是要好好完整的检查一次,上次我们队员手腕受伤后不到一周就非要参加练习,后面一个月都没法好好拿竹剑了。” 手冢彩菜心里担心着,又见着自己儿子的神情,也没好把内心的担忧表达在脸上。她想着就让这不省心的孩子自己多注意一些吧,明日还是要去好好拜托一下龙崎教练,就没有再多问他了。“那今天妈妈炖的是骨头汤,绘凛是不是也要比赛了,都好好补一下哦~” “绘凛好好照看自己,可别像国光这样受伤了知道吗?” 绘凛点点头,“我一定多注意的。” 二人一脸诡异的神情同时看向了手冢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