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你赌是不赌。”　　——若林光　　　　全国大赛首次夺冠的手冢和大石，以及首次名列八强的清原绘凛在开学后受到了全体同学的热烈欢迎。　　一班真是成绩又好体育又给班里挣脸啊。　　清原虽然心里还抑郁着前阵子的败北，可在这少年少女们祝贺的气氛下，也没法真的难过下去。虽然他们不参加个人赛了，但她还要继续。　　“那么大家，新学期开始了，大家渐渐地也要考虑以后的事情了，这是第一志愿表，大家好好和家里人谈谈，冬假前会有模考。”　　班主任让手冢分发了志愿单。清原拿在手里，才觉得毕业如此之近，未来的岔路口近在眼前。可她来到日本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怎么外公在问这事情，学校也要来问啊。　　往年之事历历在目，若是三年结束就离开，她也不舍得这里的亲人与朋友。可是她都离家三年了，独身一人在美国的父亲，她更不舍得。　　　　午间清原依旧烦心，没了胃口，难得主动叫了安城奈去屋顶聊天。　　她不常有烦忧的事情，若真是有，原先还年少的安城奈也无法理解。可此时此刻，她却唯独想同她说话。　　一问奈奈今后如何打算，就见她也一脸忧虑，说知道待在东京并非是长久之计。　　“这几个月，我过得很快活。”安城奈望着楼底午间开始在运动场上撒欢的少年们，说道，“能过在阳光底下……可是越快活，我心里越慌，就像这些日子是自己偷来的。”　　清原绘凛背对着她，转身看着另一面的球场。　　她的日子虽比她自由，可这日子即便不是偷来，也是送的，就好似随时又会收回去一样。因为是馈赠，所以才如此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负了这些对她付出珍贵情感的人们。　　　　随着吱呀吱呀的开门声，寂静的午后屋顶被他人闯入，两个少女一致地望向了大门。　　“抱歉抱歉，已经有人了呀，欸？是绘凛啊。”　　进来的是菊丸英二，清原叫住要缩身回去的他，慢慢走了过去，“怎么一个人？”　　“我……”菊丸难得一个人拎着午饭上来，清原见他躲闪的眼神，便不好多问，就拉了拉奈奈的衣角准备下楼去。　　　　但菊丸出声叫住她，主动问她，“绘凛你知道么，大石要去读外区的高中了。”　　她不知道。众人都才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暑假，怎么回来人人都在忧心未来之事，明明大家也才十五六岁，不该是无忧无虑享受青春的日子吗？　　“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我不知道，大石想当医生，可恶，为什么现在就能决定未来想做什么？我可什么都还没想过啊。”菊丸捅了捅铁丝网，委屈地回头对着绘凛问，“绘凛呢，你想过这问题吗？”　　“我也没想过。”　　“对吧，就是啊，大石那样现在就已经决定了的才是不正常吧。”　　就是，就是。　　　　思考此事，她回家又问了她父亲。可是不询问也知道父亲会说什么，父亲当然会说，她开心最重要。　　“若是真想回来，绘凛也能去很好的私立高中，想留在东京外公也会帮你安排好，在哪里都不用害怕。”父亲这样说，果然没法让她产生任何倾向。　　然后她想到几日前，不经意在秋叶家里看到的国际邮件。　　“爸爸，总之，你能先告诉秋叶我要回美国了吗？”绕了绕那电话线，心里生出些主意，“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可我看见她推迟一年研究生入学的信件。”　　清原和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早川秋叶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东京工作，如今也有四五年了。即使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幸福，她也不能希望秋叶一直照顾她。不管秋叶是不是因为她才推迟的，也不能让秋叶有这后顾之忧。　　绘凛蜷在沙发上，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得视界白茫茫，少有地感觉到家中空荡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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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清原就忘记了这些事情，因为一忙起来，满脑子都是训练的事情。不仅是她要参赛，入围全国八强的正选少女们都要参加个人赛。　　训练训练着，总觉得不对劲。　　若林少女来得也太勤了。　　团队赛都结束了学校社团倒是也不防着外校来交（踢）流（馆），可是若林光既不是来踢馆的也不是来交流的。就是差不多她们训练结束的时候，来逛一圈，找她说几句话，偶尔才比划比划。　　但人家总是大老远跑过来，清原绘凛也不好意思每次都找理由疏远。一来二去，她也习惯该少女的到访，也习惯了那言语间总带呛声的傲娇。大家互相切磋一下，了解一下最近的训练和复健过程，总体算是相处和睦。　　可自从发现若林少女每次都要拐去一趟网球场，就让清原绘凛心上生出些小刺来了。　　若是想来找手冢国光，也不必每次都来找她作遮掩罢。　　转念一想，少女兴许也是脸皮薄。就算有胆量表白了，若不来剑道部，可能也想不到别的方法常常来看一个外校男生吧。　　隐约心口上的小刺又尖锐了些。　　　　分组名单出来后，她研究了研究。她和若林光不在一个积分组，得第二日前十淘汰赛才能轮得上对战。对方显然也知道了，当日放学就又来青学找她。　　“你可要撑得住，我等着你。”　　若林光如往常般，依旧面上毫无笑意，半翘着下巴，言语带着挑衅。可她仔细想过，少女要是真恶意挑衅，也不至于隔两日就跑来说这些。　　若林少女一面微阖了半眼移开视线，一面吐定嗓音道，“我跟手冢君说了，他要来看比赛。”　　清原卷了卷肩边的头发，依旧困惑着对方每每来访，究竟是来找她多一些，还是想来找手冢多一些，“恩……啊……”　　　　“不如，我们用比赛结果打个赌。”若林光正经地朝她说道，换来清原绘凛一个好奇询问的眼神。　　“若是你输了，你就去告诉手冢国光，你不喜欢他。”　　　　清原绘凛放下了手搭回胸前，没有作答。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意忽然涌入胃腹，感觉有人在扯着自己一样。　　“想好了吗？你赌是不赌。”　　清原持续呆滞中，想了许久才回答她道，“慢着，慢着，你此话信息量太大，容我消化一下。”　　　　若林光梗在原处，欲言又止的，那似有所知的目光看得她极为不安。　　她想了半晌，才把困惑多日的核心问题想明白。　　她应该思考的是，这少女究竟想干嘛？　　这是，大冒险？还是已经交往了，要隔绝周围的女生？还是单纯只是个惩罚？还是……别的什么？　　止住自己发散的脑洞，她想象不出手冢国光真的交往女朋友的模样，想象不出……不敢相信……就是……不大相信。　　不不，清原绘凛，这不是重点。她将注意力收回，集中在眼前等待她回答的若林光身上。　　　　“若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就先去告诉他，我不喜欢他。”　　　　“不赌又怎么样？”　　　　若林光危险地走上来半步，眼中闪烁着回道，“你不赌，那就是你喜欢他了？”　　　　清原绘凛闭嘴了。　　眼前这少女拥有自成一体的强大逻辑。喜欢，喜欢的，大家可以考虑点别的事情吗？　　“啊……”她一声长叹，眼前的若林光眼光依旧不放过她。　　　　高桥和美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两步就走到了她身边，然后说道，“你就跟她赌吧，就这样，若林君，我做个见证。然后现在到赛前，你就不要来了，你们二人都专心备战吧。”　　若林光颔了颔首，转身就离开了。　　　　“和美……”　　　　“你赢了就行了，想这么多做什么，看着着急。”　　　　“赌不赌倒是没所谓。”她目送若林离去的背影，“只是她那些话我听着不舒服，总不想顺着她的意给什么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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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那日终于来临。　　　　“手冢国光就在上面，那个赌约，可不许反悔。”　　往上一看，手冢还和乾贞治一块儿来的，正好也注视着她们这处。她撇过头，算是默认。高桥和美说得对，只要她赢了，管她赌的是什么。　　第二日的全国级赛事，高桥和藤冈皆入了围，至少是32名次之内。到了下午，她们先结束了比赛，高桥列入八强，她便只剩最后的这场。　　那日若林光带伤同她一战，虽然是她一本胜了，但若林那坚持不懈的密集攻击也不算是好应付的。近段时间二人偶尔比划，自然都未尽全力，可也看出若林光按蓄势待发的锋芒。　　赢是要赢，但想着那赌约的内容，她心里才堵得慌。　　　　若林光高她半个头，身姿英气妍稳，依旧一出开局便咄咄上来，跳击向前蹲身冲击着向她袭来，口中厉声道，“刺！”　　她剑式不动，只仰上身隔出距离，躲开一式刺喉。但若林光此刻的战斗决心倒是刺激到她了。不过是打了个赌，这女孩这么快就开始拼命了？　　“来啊，呀。”若林光呼吸调整后，平日嘹娆的嗓音破着些气，继续向着她攻击而来。几秒之间，连续技间着步伐游移便向着她袭来。　　她觉得不爽，密集地防守中，觉得这战斗一点也不单纯，好似失去了平日里那尽心玩耍的乐趣。　　堪堪挡下她的几次试击，只觉得若林光今日的攻击也是不走心。或者说，走了太多心。　　“刺。”　　她吸气静腹，以后段全力提刀做挡，以刃中为支点反弹跳击再刺喉。　　“白方一本，清原。”　　　　当若林光再而三地走势袭来，清原就觉得一切全都乱了套。对方的气势虽汹汹，招式虽变换，可剑剑都下着多余的狠手，衔接处倒是让她全然有了防守余地。　　如方才一挡，轻而易举就得了手。　　她蹲身让竹剑从对方的剑弦滑过，抬手横切切着她的刀面就近了身。眼光相接中，见着了若林少女一纵而过的闪烁。　　虽然轻易能取胜，可对方没正经跟她打一个回合她觉得也不开心。日后若林光回想起今日的杂念，怕也是要不开心，也还得找她再比。　　谁知道以后她还要提什么奇怪的赌局。　　　　不知若林光是不是被她近身一下，又被这抽身远离的空挡给冷静下来了。清原再迎向那护面时，见到那双眸总算将那些多余的拼劲给沉淀下来了。　　一时相抵的节奏就慢了下来。　　忽然若林再动，步伐极快近身喝“面”再度跳击，意趁她反应不及得手。这当下正如过去两月训练反克制那回风步伐的无数次突袭一样，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地的后脚踮起手上格挡，利用反弹又跃回以唐竹劈砍。　　而后又如教练所训之一，当对方留心到回风而远离，待唐竹落招而远距离冲刺击喉向自己时，她又该采取的下一行动。　　即便这时只要抬刀最易成击落技一本，但她想着，也要彻底圆了那少女这么多久以来要认真比试的心愿。　　旋步闪身，一段流　　雪。擦剑刃而过，横切击面。　　　　若林光已关注她太久，以至于总算有了正式破着流雪的机会。若林眼神随她之向移转，硬生生在冲刺的途中踩着地止了身，立剑正面同她的横切接在了一处。　　　　依旧是曾经构想过流雪被刺击途中反身格挡的情形。清原的竹剑滑下她的剑，单手顺去背侧，另一侧脚回步，反向沿着来势又是半个圆周的旋身。　　　　单手替刃，二段流雪，回向横切再击面。　　　　“白方一本，清原胜。”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进到更衣室里，最后一场赛事后，人并不多，两人都将毛巾取出，放下了头发。　　　　若林光先说，“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赌这个。”　　　　“啊……”　　　　若林光纠结了一会儿，难以启齿的说，“在九州的时候，无意捡到了手冢君的手机，然后……看见了你们的邮件。”　　　　清原绘凛的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并未想到什么不妥。　　　　“他从不曾这样与我说话，所以我便对你更好奇了。”　　　　“所以你才总来青学找我？”　　　　见若林光眼光虚敛的摇摇头，“那日输了我就不服你，后来就更不服了，尤其见到你，对手冢还……”　　　　她果真没想到什么不妥，赶紧又问，“我对他怎么了……”　　　　“就是没怎么，我才不服。”若林光抬头眼里就又泛起些不忿。　　　　“手冢国光这么好的男生，你居然不承认你喜欢他？”　　　　若林光最后一句话说完，就将她甩下自个儿出了更衣室。　　　　清原绘凛被她吼得懵懵懂懂，出来后便任由高桥和藤冈领着离开场馆。高桥几次开口想问那赌约，又不好让学妹知道便没问。到了赛场外面，远远地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手冢国光和若林光。　　即便要说，倒也不一定要她也在场吧。清原绘凛生出了想跑的念头。　　待几人走得近了些，就听见若林光突然开始说话了。　　　　“愿赌服输。手冢君，我以后不会喜欢你了。”若林光一句说完，一个眼神也没看手冢国光，转身就走向了她们。　　　　“高桥，你见证好，我说了。”同样征在原地的高桥和美，缓缓点了个头，一个眼神也没给清原，彻底就走掉了。　　　　除了比赛那几十分钟，清原绘凛觉得这两日自己都过在睡梦中，非常不清醒。　　　　然后听见了身后传来手冢不太对劲的语气。　　　　“她说的，什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