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慕念洹终于处理完所有的奏折,被一道口谕喊进宫的吏部尚书此时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傍晚接到圣谕的时候,吏部尚书林寻便忙不迭的进宫,还以为是自己的提案出现什么纰漏。 可到了御书房,还没开口朝拜就被皇帝晾在一旁,慕念洹一门心思批奏折,林寻越等越觉得心慌意乱。 额头上都是冷汗。 好不容易熬到慕念洹批完奏折,他才颤抖的跪下,“臣,参见陛下。” “林爱卿入宫,可有要事?”慕念洹吃惊的问道。 “…”林寻尴尬的跪在地上,也不能说是皇帝召见,慕念洹明明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于是林寻眼珠子一转悠。 “臣对提案有一些新的想法,故而进宫面圣。”林寻似乎找到了底气一般,铿锵有力的回答。 慕念洹却似笑非笑的盯着林寻看,看的林寻心乱如麻,“林爱卿有心了。” 林寻听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慕念洹是个什么脾气,他脸上总是挂着淡漠的笑容,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林寻仔细的揣摩许久,都未曾找到突破口。 当臣子最害怕的就是摸不清天子的脾气,所以林寻才百般的试探。 “林爱卿身为吏部尚书,不仅本职工作做得好,没想到与职责无关的事情,也做的滴水不漏。”慕念洹冷笑连连,林寻骇出一身的冷汗。 “陛下,冤枉啊,老臣冤枉。”林寻心思一紧,直接跪在地上喊冤枉。 慕念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他起来,此番跪着倒也是很合心意,林寻颤抖的模样看在慕念洹的眼中,只换来君王冷冷一笑。 “你们这些个老骨头,不是一天天的都在想着要怎么揣摩朕的心思?”慕念洹登基已有四年,这四年来这些老骨头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 他不去收拾,不过是懒得麻烦,可不是不能收拾。 “老臣不敢,陛下,您说这话可是折煞老臣了。”林寻年岁不大,只是不惑之年,历经两朝,自然可以倚老卖老。 慕念洹盯着地上汗涔涔的人,也没觉得这人有多么的害怕,站了一晚上还能如此从容应对,足见此人多么的心机深重。 “你真当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就是天衣无缝的?”慕念洹冷然捏着手中的密报,如今可以强忍着没直接宰了这人,也算是给足面子。 却也不想姑息什么。 “臣惶恐,臣扪心自问,多年来兢兢业业,亦不知陛下为何对臣有诸多的误会…”林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慕念洹粗暴的打断。 “闭嘴!”慕念洹瞧这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男人,决心成全他,把手中的密报扔了下去,“朕不知,吏部尚书原来这般关心边关大将的家事。” 林寻原本就想着是他探听萧泽婚约的事情东窗事发,这件事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 萧将军已经为国捐躯,先皇驾崩,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人提起。虽说当年定下婚约的女方还记得,可毕竟山高水远的,有些消息也很闭塞。 “陛下,臣和柳将军也是同僚,昔日的萧将军和柳副将定下儿女的婚约,臣也是见证人之一,如今儿女都大了,这些事情…”林寻搬出早已想好的措辞开始对慕念洹开口。 皇帝陛下却一个字都不想听,“给朕闭嘴。” “陛下,臣并未曾和武将勾结,未曾结党营私,不过是昔日的同僚,互相的慰问罢了。”林寻说的滴水不漏。 可慕念洹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婚约是萧家和柳家的事情,你林家搀和什么?”慕念洹威严的声音压迫在林寻的心头,他不过一直想试探慕念洹,可没想到反应这般的激烈。 果然公主殿下才是皇帝的软肋。 “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慕念洹只一眼就瞧见他在想什么,当年父皇受制于这些权臣,当个皇帝却憋屈的很,如今这群老东西还要故技重施? “朕不动你,只是因为比较麻烦,不代表朕动不得你,什么时候你真的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再来同朕拿乔。”慕念洹冷漠的开口。 迂回?这群老东西值得他迂回吗? “这件事情目前也只有你知晓,若是有一丝一毫的走漏风声,朕定然唯你是问。”慕念洹冷淡的说完,便让林寻赶紧的滚。 林寻跪在地上还想殊死辩驳一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最后一刻,怎么都不愿承认自己蠢笨。 “你再多废话一句,朕保证你的女儿日后的人生会很精彩。”慕念洹的声音冰冷,林寻所有的话都吐不出来,如鲠在喉。 事关林鸢,他到底还是害怕。 心中却有些愤然,“陛下,老臣一片的赤诚之心为国家社稷做贡献,可陛下为何要用小女来威胁老臣。” 慕念洹听到这里除了冷笑,那就只剩下不屑了,这会儿知道着急了? “呵,便是威胁,你待如何?”慕念洹说完再也不看那倚老卖老的人一眼,吩咐福顺把人带出去,他一眼都不想看到。 这会儿总算开始担心了?知道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了?他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仅此而已。 福顺笑眯眯的请林寻离开,林寻能这般的有底气,实际也有原因的,至少林寻不觉得慕念洹如今能有什么气候。 说到底心中还是轻视。 “福公公…陛下这是误会老臣了,老臣…”林寻还想在福顺面前说些什么,好让福顺去慕念洹面前上上眼药,可福顺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林大人,老奴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送您到这儿了。您慢走。”福顺并不似一般人那样的谄媚,对着林寻恭敬,却也只是恭敬。 他的态度,代表着慕念洹的态度。 林寻见到这个油盐不进的太监,只能挥袖离开,福顺却没有立刻转身,看了林寻许久,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 “派个人好好的盯着他,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福顺对着跟在身边的影卫开口。 林寻此人从前还小心谨慎,那些年被先皇捧着,渐渐的开始得意起来,如今愈发趾高气昂。 只是不知能够蹦跶到几时。 “皇上,夜已深,该是就寝的时候了。”福顺笑眯眯的开口,眼里是真诚的关切。 “雪莹怎么样?”慕念洹倒是没打算休息,反而开始询问慕雪莹的事情。 说到这里福顺有些为难,“公主府请了御医,说是公主殿下感染风寒。” 慕念洹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无怪乎皇城所有人都说慕雪莹体弱多病,这才多久,已经传了好几次太医。 “又是哭的?”慕念洹问道,福顺在心中斟酌要不要说,免得兄妹两人又开始拧巴。 “这…公主殿下的身子是弱了一些…”言下之意便是,大概真的感染了风寒。 “朕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回府之后她不是又可以毫无顾忌的抱着萧泽哭诉?”慕念洹一想起这件事就头疼,好好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陛下,您就不能同公主殿下好好的说?虽说您和先皇的本意都是为了保护公主,可您不说清楚,公主如何能知晓?”福顺又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说。 慕念洹挑眉,“她长了脑子莫非是摆设用的?就不能自己想想?更何况萧泽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待她好,朕说什么,她怎的就成天认为朕要害她?” 说到底皇帝陛下还是觉得心里不平衡,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 福顺闭口不言,免得惹祸上身,可福公公到底是人精,“不知陛下今晚要翻哪位的牌子?” 福顺想起先皇从前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往皇后娘娘宫里一请,那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可陛下现在,却没心上人。 “翻牌子?雪莹如今不知如何情况,朕如何有这心情?”皇帝陛下挑眉,让福顺亲自去找出一些药材送到公主府去。 福顺也不推辞,接下这份差事,就匆匆的往公主府去了。 这是慕念洹对他的信任,慕雪莹体弱多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也因此她的药材里是最容易被下毒的。 慕念洹在担心,福顺同样也是。 待到了公主府之后,情况却比福顺想象中的严峻的多,慕雪莹傍晚离宫时候还好好的,可这会儿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侍女,让人看了不免提心吊胆。 萧泽冷着脸看向太医院的首座御医,淡漠的吐出一个字,“说。” 虽然萧泽没有发脾气,可就是这冷冰冰的气场,也让御医直冒冷汗,“公主殿下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碍。” 萧泽微不可闻的点头,依旧盯着御医看,御医的脑袋上冷汗直冒,他究竟做了什么孽,要在这种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 好在萧泽也不愿难为人,“去开药方。” 山茶便跟着御医离开,以便去取药方。 慕雪莹躺在床上,福顺不好走近,便在门外问公主殿下的情况。 慕雪莹和福顺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对话,福顺把药材放下便回宫复命,御医的动作很快,山茶的动作也很快。 不多时候一碗药便已经熬好,山茶还未端到慕雪莹的跟前就被萧泽整个儿拿走,“你出去。” 山茶下意识的朝慕雪莹的方向看去,可公主殿下只是耷拉着脑袋,山茶觉得自己身为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一定要好好的保护主子。 “箫侍卫,这还是奴婢来吧…” “出去。”萧泽的声音冰冷,很是不耐,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山茶刚生出来的护主情谊,还没怎么凝固,就被打击的烟消云散。 慕雪莹眼睁睁的看着山茶一溜烟跑的影子都不见,又瞧见萧泽的神色,心中不住的害怕,双手抓着被子微微颤抖,“我,我真的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