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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的谎言。他坐在这儿喝咖啡已有一段时日,听手下的人汇报,她的面包每天限量发售,买面包的人络绎不绝地穿梭,不可能会滞销。或许,是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担心他咖啡喝多了,会伤着胃了。做医生的那段日子,他废寝忘食,脾胃受损,经过长时间调理后才得以康复,然而依旧改变不了喜好闲中偷尝咖啡的习惯。
或许,人生中总要有点坚持才算是圆满,即便这样的坚持对自己会造成某种程度上的威胁。
打开包装袋,甜香四溢。男人作势嗅了一下,唇角的笑深了半分。并不是第一次尝试她亲手烘的面包,却是第一次由她亲自将面包送到自己的面前请吃,这种感觉,既新奇又惊异。
面包还带着余温,咬一口,软硬适中,入口即溶,与以前吃过的机制面包相比,融进了更多心意。
“其实,你用不着天天坐这儿!”男人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这个微妙的变化轻易地落入老板娘的眼里,她不为所动,兀自说,“如果被龙七知道你的心思都放我这儿了,我的面包店估计没几天就得关门大吉了!”说完,俯身凑上他的脸,看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犹如一面镜子,映着自己的模样,瞳眸深处银光闪烁,微卷的眼睫毛随着呼吸在轻轻地颤抖。“你的眼睛恢复得不错!”想来半年前的手术非常成功。
龙五依然自顾自地吃面包,对她的话置若惘闻,直至最后一块面包屑也放进嘴里,再噙一口咖啡,才施施然地回应她的说话:“龙七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这个突来的喜讯让那句玩笑话无端成了砸脚的石。印象中那个铁娘子般的龙七,居然也要结婚了,在庆幸她的一腔柔情终于尘埃落定的同时,禁不住疑惑,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当年的执着——她对龙五日积月累的感情不可能如此云淡风轻,说放下就能解脱的。
“你就这样子把她甩给那个男人?”潇夏曦哂然。她不相信龙五对龙七的感情一无所知,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故作姿态地在回避。
“天鹰会已经今非昔比,女人终究需要一个好的归宿,不能在血雨腥风里淌一辈子!”龙五继续意有所指地说,犹似修佛千年的得道高僧,在过尽千帆后,看破红尘,“她要的幸福我给不了!”
相对无言,各有各的心思。
“走,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潇夏曦率先站了起来,也不待龙五反应,径直向停靠在路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她知道,龙五不会拒绝的。
轿车一路慢驶,避开喧闹的人群,转入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径。展眼望去,小径的尽头与天际连接,隐约看见一棵参天大树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
车在半坡停了下来,潇夏曦示意保镖在车里候着,她轻挽龙五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踱向参天大树。远离了保镖的保护,龙五的行动只能由着她来主导,他也很放心地把自己交付给她。山下的保镖丝毫不敢松懈,目送着两个小黑点在蜿蜒的山径迤逦而行。
“你经常来这儿?”龙五紧了紧潇夏曦的手,不动声息地问。这一问有点多余,不过是为了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从潇夏曦对路况的熟稔程度,轻而易举地就能绕过满是泥泞的路面,可想而知,她对这儿并不陌生。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你试着深呼吸来感受一下。”
潇夏曦与他并排站在大榕树下,龙五依言闭上眼,和风吹送,淡淡的风中夹杂了香草的味道,潮湿,滋润,仿如掩藏在秋草下的甘泉,叮咚清脆,沁人心脾。
“你带我来这儿,不会仅仅是为了呼吸这儿的空气吧?”片刻,龙五放开潇夏曦的手,转身面向她,眼镜后的眸光磁石般印在潇夏曦瓷白透明的脸上,春波无痕,柳暗花明。
“两年前我答应了你,要用两年的时间彻底告别过去,今天我想让你来帮我见证这个时刻。”潇夏曦笑笑。
她遁着一堵用石块堆砌而成的矮墙数数:“一、二、三……”直至第十八块石旁边停下来,俯身用带来的小铁铲在石墙脚边挖出一个小坑。里面埋了一个小铁盒。
“我的噩梦是从天鹰会开始。我曾经以为,那是我这辈子最不幸的人生,注定中的劫,所以我恨。但是,两年前亲眼目睹了那场爆炸,我终于知道,爱与恨并没有明显的界线。往往不过是一念之差。他用他的命偿还了他欠下的债,我与他之间已经互不相欠了。”自言自语地捧起小铁盒,珍如烁宝,仿佛在托付清风向天堂里的他传送在心里埋藏已久的话。
龙五凝神敛眸,手术初愈后他的视力还在恢复当中,影象里的潇夏曦依旧模糊,隐约可见她的眸光闪烁,风吹散,发絮飘逸,混沌中却与雨后的清明自然地融若一体。
“所以,龙五,齐先生,”潇夏曦侧首迎上他的目光,“你不需要再为了我曾经遭受的伤害背负上任何责任。”
然后,然后呢?龙五的嘴唇不易察觉地蠕动了一下,极力压下冲口而出的话。他在等她继续下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