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夏曦打开手里的小铁盒,掬起风干的蔷薇花瓣:“每隔一段时间,我便带上自己做的干花放进这个盒子里。海水很冷,我希望天堂的他带着我的祝福一路走好。”手扬处,繁花纷飞,在风中打着转儿,向远方飘去。
“彻底忘了他,你能做得到吗?”
“不会忘记,过去的人和事怎么可能会被抹杀。我不会否定自己的过去,然而,也不会容许我自己延续过去的不幸。”潇夏曦解下颈脖上的项链,方形玉坠子的中央,墨紫的鸢尾花熠熠生辉,“他说,这项链里埋藏了他的身世之谜,可是终其一生,他最终没能亲自揭开这个谜底。在上船之前,他把这项链赠予了我,没想到,那会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龙五自然认得,这是常垂挂于司徒皓谦身上的项链,他常常笑谑自己来自于异度空间,才有了今天超乎常能的司徒皓谦。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他的话里隐约透着凄戚和无奈。天鹰会的大当家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何其讽刺。可是,他从来没有动用天鹰会天罗地网式的情报组织来解开吊坠的秘密。
“找到了又如何?今天的司徒皓谦不会有任何改变!”
简单而强势的一句话,将他二十多年来所经受的浴血风雨轻描淡写地掩盖。然而,他还是把那条项链寸步不离地垂挂在胸前,不时掂在指间把玩,神情出奇地迷离。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何况是只有八岁却遭受遗弃的小孩。他被街头地痞毒打,他与人争食,他残杀同寮争得生存的机会,他孤身闯龙潭,枪林弹雨。这些非他所愿,却是在被遗弃之后不得不作出的选择。过往的人生他的亲人都不曾参与,到了今天,他更加不会以身上满目的伤痕博取他们的歉疚。
这就是司徒皓谦,冷血冷情,与其对那些所谓的亲人积怀怨恨,倒不如潇潇洒洒地做他的孤家寡人。
出于各种理由,天鹰会一直没有向外公布司徒皓谦遇难的消息,他们甚至没能给他操办一个得体的葬礼,或许在潜意识里祈求司徒皓谦大难不死,可以逃过一劫。可是时间越久,失望越大。龙五看着潇夏曦把项链放入铁盒里,重新置于坑中,覆上泥土,心莫明地一阵颤动——从此往后,有关司徒皓谦所有的念想将随着那一坯黄土永远埋藏在记忆深处,包括他的身世之谜,他与龙字辈弟兄们的手足之情,以及,对潇夏曦连就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强权占有。生若流星,弭落风尘,司徒皓谦留下的,是一道难以磨灭的星途轨迹。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潇夏曦拍干净手里的泥土,莞尔一笑:“我会继续经营我的面包屋,咳咳,我要把它做成一个具有传统特色的知名品牌,连锁经营,远销海外,国际知名,各国宇航员的航天指定食品……”没待她絮絮叨叨地把那个终极梦想和盘托出,龙五已经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个儿不小,志气蛮大,像她这样每天售卖100个面包的经营效率,到猴年马月才能把她的面包屋像模像样地打入国际市场?那是八辈子而不得的事了。
“我可以投资你的面包屋。个人名义的。”他就读医科,但是资本运作的“把蛋糕做大”原理,还是知晓的。
闻言,潇夏曦却呶起了小嘴:“这个倒不用。我现在自食其力,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我挺满意的。不过,我倒不介意你每天继续安排你的手下光顾我的小店。”面包店门庭若市,有一半顾客是龙五暗地里命人关照的,她明知道却不揭穿,就这样理直气壮地睁一眼闭一眼,安然接受。
风吹叶动,簌簌有声。
龙五没有接话,别开脸,不置可否地眺望远方天边飘过的浮云。
静默无言,胜却千言万语。她知道,即使她婉拒了龙五的帮助,他仍然会不遗余力地默守当初的承诺。不为别的,只为了她是司徒皓谦生前唯一不愿放弃的“女人”。
一辈子的烙印。
“龙五,谢谢你!”临别时,潇夏曦看着龙五渐行渐远的背影,由衷地将心底里积蓄许久的说话默念了一千遍。
谢谢他,向陷入泥潭深渊的她伸出援手,不厌其烦的安慰成了她坚强生活的梵音。
谢谢他,刻意地向她隐瞒那次爆炸的调查进展,是不希望她为此而再次被卷入残酷的江湖争斗之中。
谢谢他,派人暗中保护潇万川,以使他在禁锢中免受皮肉之苦,性命无忧。
诸如此类的,枚不胜举。他放弃了在希腊安逸的休憩生活,重出江湖执掌天鹰会,虽然没有司徒皓谦的宏图伟略,但仍然很努力,很努力地维持天鹰会的发展现状,不至于群龙无首。龙五是司徒皓谦生前最信任的人,而且有龙四,龙七等人的极力支持,天鹰会其他人自然心悦诚服地拥戴。只是他毕竟经验欠奉,心有余而力不逮,再加上这两年天鹰会的紧缩政策,境况已大不如前。
潇夏曦攥紧了衣兜里的电影票,将纷飞的发絮拢在耳后。既然决定了重新生活,那么,就从这张小小的电影票开始吧。
约会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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