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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夏曦回到当初她与凌少祺的住处,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再乘原来的出租车去了医院。
当站在那幢挺拔巍峨的白色建筑前,她仰起头,看着白云在玻璃墙上划下长影,倏忽飘过,尔后又被清风簇拥着涌来的云层覆盖,心底油然慨叹:最不喜的地方,偏偏结缘太深,以至于有时候她都无法辨析,究竟在这里,她究竟得到了,还是失去了?
手里捧着一束粉色蔷薇缓步走过通往病房的长廊,沿路的护士向她颔首示意。自从凌少祺因失血过多造成脑部缺氧后,虽然经过抢救,终于脱离了危险期,可是,他一直没有醒过来。这两年里,她几乎成了这儿的“常宾”,除了探望凌少祺外,也会利用一些时间为医院里独孤的长者或小朋友读报、表演、玩游戏。她对医院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也看惯了生命无常,从最初的悲怀感伤,到后来渐渐释怀,反而更加珍惜呵护存在时的每一分每一秒。
站在病房前休整了片刻,潇夏曦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冲着病房里的人轻快地嚷道:“少祺哥哥,你看,今天我给你带来的蔷薇花,是我在花房里亲自栽培的。我参加了一个植物培植的课程,正与同学们研究一个新品种,还学会了嫁接,等花开的时候,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人,你说好吗?”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把蔷薇花插进了花瓶里,在含苞的花瓣上洒点水。瞬间,花瓣猝然绽放,飘香四溢。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潇夏曦也不介意,遂尔坐在病床侧,握起病床上凌少祺的手,那双略显粗燥的手,软软的握在她的手心,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两年里,有一个人经常走进我的梦里。我清楚他是我生命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每次想起他,我的心总是空落落的。可是,我不敢面对他。我很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他会再次从我面前消失,像妈妈一样,还有爸爸、阿姨、麟儿,一个个离我而去。”
她紧了紧鼻子,微微阖眼,一滴眼泪带着她的体温,堪堪滴落在凌少祺的指尖上,“少祺哥哥,我想去找他,而且这种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我绝不能放下你不管。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们一起去找他,无论天涯海角……好吗?”
还是没有回应。然而,在她放下他的手,视线游离开去的时候,凌少祺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潇夏曦在病房里待了很长时间,她俯在他的耳边说了很多话,喜的悲的,笑的泪的,她一遍遍来回地说,她为他做一些肌肉按摩使他的血液循环更加顺畅,她把孤儿院里孩子们折叠的千纸鹤一只只用丝线连成串,从天花板垂挂下来……
直至日落西斜,夕阳的余晖穿过回忆的高墙,铺洒在历史的尘埃上,她才从病房里悄然退了出来。
她的手还停留在门把上,便听见了一个声音急匆匆地跑过来,是医院里的护士,她跑到近前,气才喘好,便急急地说,“刚刚孤儿院那里打来了电话,说德丽丝失踪了。他们……他们让你赶快过去。”
潇夏曦一怔,一丝不安倏地划过心底,指尖冰凉。
自从经历了那次噩梦似的**,德丽丝的状态一直不是很稳定,除了雷承旭外,她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所有经历过的痛苦,她的智商也停留在五岁的阶段。潇夏曦真的很难想象,假如德丽丝失踪,或者跑出了孤儿院,她将会再遭受怎样更严重的创伤。
不容她多想,她立即转过身跑出医院,截了一辆的士赶往孤儿院。
据孤儿院的负责人回报,她们是在雷承旭走后,准备到后花院接德丽丝回寝室的,但后花院里空荡荡的,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孤儿院,也没看见她的踪影。
“院内的地下储物室找过了吗?”潇夏曦蹙起双眉,做着各种揣测,“后花院的门锁上了吗?她会不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必须在完全日落之前将德丽丝找回来。否则,以她一个心智还不到五岁的成年女子在外面到处游逛,若是再遇上登徒子……
潇夏曦重重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后,强自镇定下来,面对着院长郑重地吩咐道,“这次德丽丝失踪,院方必须负上全部的责任。马上通知雷先生,还有警察,找更多的人到院外寻找。”
孤儿院的院长也自知理亏,唯唯喏喏地应了声,立即吩咐下去,让院里留守一部分人看护,其余的人分别到外面四处寻找,务必要在日落之前找回德丽丝。而警察局也根据报案,派出巡逻警在负责的线路留意是否有形迹相似的女子。
潇夏曦坐立不安,到了后来,她干脆也跑出了孤儿院,直至站在门口,看着马路尽处一轮悬挂的夕阳,她更加茫然了。
天地之大,她如此渺小。
恍惚之间,她甚至感到了一种虚软的无力。
一辆小车猛地在她的跟前急刹,雷承旭从车窗上跳了出来。潇夏曦迎向他,在他迈出几步的时候,她突然加快了脚步扑入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消失了一般。
“德丽丝她……”她埋首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所有、所有她竭尽全力保护的人都一个个离她而去,天知道在得知德丽丝失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彷徨无主得几乎要溺毙的感觉,雷承旭就是她此刻牢牢抓住的唯一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