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看不出五分钟前就是这张嘴说出了“我是你爷爷”这种话。 岁之迢喝了口茶,用茶盖刮刮杯沿。 叶归悲愤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两分钟前他脑子抽搐,在这个人自称他爷爷之后说了句老子还是你爹呢,结果被那个粉毛白大褂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让他又想到被陈烙武力值支配的恐惧, “我是你爷爷。” 少年和善地回答。 然后他似乎突然察觉到叶归的想法,了然地笑了笑,站起身,拉开一个培养管上方的帘子。 叶归瞪大了双眼。 这是一句年迈的躯体,未生老年斑,只是有些皱纹,闭着眼睛,神色平淡。他对这张脸还有模糊的记忆,那是他童年对他颇有照顾的岁爷爷。 他福至心灵般看向少年。 捧着青瓷茶杯的岁之迢脸上也是这么一副温和神色,宽容得仿佛能原谅一切。 “我是你爷爷。” 他又重复了一遍。 “笃行中学的五任校长,凉迟科研所的院长兼\'主任\'。我是你爷爷,是你父亲和陈姨的制造者。” 语气里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是平静地反问到。 “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始终看不清什么是假,什么是真?” 先不说是假是真,叶归的一颗直男心已经被您撅断了,爷爷。 然而岁之迢还在平静地叙述。 “有些事我不想揉碎了讲。我更喜欢打哑谜。” 他揉揉额角。 “不过小四——你陈姨总是会错意,让我拿她也没什么办法。今日不如给你讲开。” 叶归瞪着他,感觉自己像个叛逆期的孩子。他想说,你不就是想告诉我陈烙为我付出了多少,她现在又是怎么样糟糕情况。不就是想告诉我那个裂缝濒临崩溃,是陈烙救下我我才得以活下来。 他想说我都知道,但我不欠谁的,陈烙做什么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想留在那里,别用大道理说服我。 但岁之迢只是笑笑,从侧室拿出个盒子来。 “小四同我说,你长久不出来,可能会有后遗症,所以替你准备了一味药。” 朴素的木盒子被放在他交握的手前。 “你不如猜猜,这是什么药材。” 叶归看着这个刚刚还说不准备打机锋的人。 “给点提示。” 他说。 “我又没有透视眼。” “伞形科的一种植物,多年生草本。可益气养血,可调经止痛······” “辛行温通,归肝、心、脾经······” 叶归抬头,好像早有预料。 那声音温和地说。 “你可知,此是什么药材?” 他的声音干涩得失真。 “当归。” “此是当归。” 声音好像笑了一声,欣欣然地应允道: “对。” “此时当归。” 留叶归坐在那里对着个盒子发呆,岁之迢抖了抖研究服,起身走出门去。 池昭今天穿着青色的旗袍,倚在墙边。看见岁之迢出来,她就把夹着的那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掐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看不出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她漫不经心地道:“四儿也不知去哪里了——不过你这玩弄人心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好。” 穿着白大褂的少年不慌不忙,抬起一双含笑的眼睛任她打量。 池昭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才松开绷紧的脸,笑了出来: “怪不得你急着让我换身体。老狐狸啊。” “你那当归从哪儿来的?” “……算日子小四要来,这孩子想不起来调经。本来准备送给她提醒她的。” 少年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池昭的脸抽动了一下:“告诉过你了,这么含蓄她看不懂。” 岁之迢慈爱微笑:“对,所以不如替她做个人情。” 池昭嘁了一声,随即呛住一般,咳得颇为古怪。 “以前我总觉得你是养闺女……” 她咳得更厉害了。 “你还是换回来吧。” “为什么?” 虽然是问句,岁之迢却一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问得不紧不慢。 池昭用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认真地回答。 “现在我觉得你是被陈烙玩弄了感情……岁之迢,别走啊……” 那少年单手插兜,回过身看了她一眼,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接着转过身,拐进自己的办公室。 池昭发誓自己听见了锁门的声音——看来立志疼爱闺女的岁之迢岁老先生,今天也被池副院长气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