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界已经要放暑假了。”　　江筠来抽走我手里的书。我抬头瞪他，对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和善微笑。　　“他死了。”　　我丧气地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扔。江筠来好像觉得很好笑，冲我伸出手。　　那动作好像是要摸老子的狗头……不对，去掉狗。　　我一巴掌打开，气的想骂人。　　妈的。妈的。妈的。傻逼阿尔勒果然和阿泰斯特一样认死理。　　“我就是想不开。”　　我抱着膝盖闷闷地说。　　“那么多淑女，至少我见过的爱慕他的人，每十五个就有一个颜值堪比奥黛丽赫本，妈的傻逼阿尔勒却非要喜欢破画像……难道他真是阿泰斯特转世，看不见萨尔斯莱曼所以对他的性转同人一见钟情？”　　“什么玩意儿。”　　江筠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问:“那他长什么样？”　　我瞥他一样，一边心骂死gay佬一边回答:“头发比较少，看着一丝不苟的……但是有种忧郁的迷之艺术家气息。标配阿尔泰式的金发碧眼，有点像大卫雕像。”我笑笑，“但老了就不好看了。”　　皱纹也有了，头发尽根白了。因为肌肉松弛，颧骨显得过于突出，太广博的眼睛藏在凹陷的眼窝里。他年轻的时候我觉得他眼睛里有星辰大海，老了以后变成了整个宇宙，深埋在腐朽枯败的躯壳里。　　江筠来问我，你还是起不来吗？　　我动弹了一下肌肉，说不行。　　冬眠舱损坏得太厉害，我最后两年时间甚至不敢进入休眠，只敢躺在营养所剩无几的液体里，给自己不断打镇定剂。一来二去自然没剩下什么肌肉，睡的时间太长，脂肪层都没了。　　“可以算是皮包骨头了。”我跟他开玩笑，“可怜池昭那么费劲地给我整了四块腹肌。”　　江筠来的这个裂缝能保鲜我，而三元界池昭还拿着急救用品敢去萨尔家的路上。对面那货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只伸手往我额头上一抹，说了句“还在烧”，就打开电视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新闻联播。估计我们那儿现在时间是七点，毕竟这地方的电视和最近一次联通的外界时间同步。江筠来关了灯，留电视里的光亮明明暗暗地亮着，然后伸手盖住我眼睛。　　妈的老子要看电视。　　可这只手实在太温热，手心的温度太合宜，比额头更凉眼皮更热，让我一瞬间竟感觉自己像只蜷在火旁的老猫。　　于是眼皮一合，居然就这么躺在前男主的大腿上睡了过去。　　临睡前我还庆幸幸好这货腿旁边没有股裆味儿。　　　　“降低颅内压。”　　有个冷静的声音这么说。女性的柔和有了，却不带丝毫媚气。我很可笑地想到，如果是莫相离，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有着这样的声音。　　麻醉剂显然还有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全麻后我还听得到声音。　　这时候正有个声音很地问:“陈烙……你的复制体放在哪里……”　　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键盘的敲击声，我感觉自己的喉咙也能发声了，可是。　　TMD老子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复制体啊。　　那个声音催的一声比一声焦急，我艰难地发了个没的字音，只听见声音拔高了数倍:“没有——？怎么可能？”　　“小声点。”董晰的声音，“这是手术室。”　　那声音愈发暴躁:“日侬老母当时就是阿陈自己放的她现在不说谁特么知道在哪儿……”　　这大概是个危机时刻。　　但是我好想笑。　　我短暂想到几小时前我还皮包骨头高烧外加脱水没一个人鸟我，几个小时后就被一群人围着抢救，可这些好像又都不重要，因为我现在只想回夹缝里，靠着老江好好睡一觉。　　耳机被别在了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我很想哆嗦。　　是老江的声音。　　“好好想想。陈烙。”　　我有点不耐烦:“老子储存器——呕——里根本没有这种印象，我什么时候还tm有复制体了啊？！”　　“你有。”　　“它被你藏起来了。不是在存储器里，是在大脑里。好好想想。陈烙，你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留后路。想一想。如果你刚拯救了世界，莫相离在你眼前化为灰烬，或者岁之迢刚邀请你回来继续‘穿越’……你知道前路未知，但你无路可退，你会做些什么？”　　我当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这准备肯定不是一具复制体。它变数太多，容易出岔子。它必须和萨尔有关，或者一段代码，或者一句话，可能是……　　可能是一句应允。　　艹你娘的贼老天。　　过去你个傻逼。　　你又玩我。　　“陈烙。”　　我扶着扶手坐起身。无影灯在头顶亮得可怕。　　床脚站着一个我。　　我刚就觉得刚才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萨尔斯莱曼，我的作者，利用平行宇宙的设定把我保鲜在二十岁的样子，可是我又需要正常的时间流逝。　　那要怎么样呢？　　就放任我的身体每到撑不住的时候就快速衰弱，再回溯到最好的状态。当然，我必须要保持理智，并且为了防止我手贱回溯玩，还得忘记……　　那是个七八岁的我。　　研究所的样式极简的白裙，红日初升的logo印在胸口。黑发如此柔软，眼睛像泛着月光的海洋。　　这么个形容颇有些自恋嫌疑。　　那孩子抬起头，微微一笑。然后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越过像被按了暂停的研究员的影像们，凑近我的脸。　　那黑发太过柔软，声音如此甜蜜。　　一句应允。　　“你喜欢我吗？”　　如孺慕的孩童，耳鬓厮磨的情人，那问句里的指向性太过，甜美得让人不忍推拒。　　失感之前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啊。　　那孩子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孩童的急于表现的神气。她只是天真地仰着脸，跪在我面前，直起身子，手撑着我面前的扶手。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皮肤。　　然后她开始哭了。　　抽抽噎噎，一个劲地掉眼泪。鼻头发红，眼角也是艳色的。这么个小孩子，仿佛弄哭她是天大的罪过。　　偏偏那个小孩子还在一个劲地带着哭腔说着。　　“你喜欢我好不好啊。阿陈。”　　“你喜欢我吧。”　　“你喜欢我，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抬着头，用那样一副瑟缩的，期待的神态。　　可能是一句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