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月池边张家小姐闺房内,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馨香,窗边摆了台四方的乌木矮脚桌,紫衣束发的张宝芊唇角含羞带笑,手执一只唐羽紫砂壶往茶杯里缓缓倾倒出沁人心脾的淡绿茶汤。 “成哥哥,你尝尝这贵定云雾茶的味道,我爹爹也是最近才得了少许。”张宝芊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递向对面。 茶桌对面的白衣男子面容白皙俊秀,正襟危坐,但一双眼睛却总时不时地在张宝芊身上流转。见她递来香茶,他风度蹁跹地接过茶杯,赞道:“宝芊妹妹沏的茶,即便是用野草叶子过过水,也必是醇香可口的。” 张宝芊被梁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身子,嗔怪道:“成哥哥,你又讲笑话,宝芊哪里能用野草叶子泡茶给你。” 她从小虽倍受宠爱,琴棋书画、女红针线这些,学与不学都只凭她的意愿决定。首饰珠宝、吃穿用度跟两位公主比起来也不差上几分,即使要天上的月亮爹爹都能送给她。但她气闷的是爹爹仍然要她严格遵守大家闺秀行为守则,在丞相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四方天地中呆了十来年,能玩的都玩腻了,后来便只能看看话本子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去年中元节,她第一次成功偷溜出府,对外界一切都觉得新鲜好奇。四处寻玩嬉闹时,戴面具的她无意间冲撞了个白衣男子。当张宝芊慌忙抬头要道歉时,才发现两人戴的面具居然一模一样。男子取下面具,风姿灼灼,言笑晏晏,不介意她的鲁莽,反而向她致歉。磁性的声音配合眷雅的容貌,张宝芊霎时便沦陷了进去。 她相信,这如同话本般的相遇,是天定的缘分。 随后的事情也如话本般展开——他们互相倾慕,甜蜜地偷偷私会,终于被人发现后告知了张丞相。而从小都顺她宠她的爹爹,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却破天荒地将她一顿斥责,还把她关在院中不许出去。 无奈之下,成哥哥冒了极大的危险,由她的心腹偷偷带进府,两人才终于见上一面。 “宝芊妹妹?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想若是每天都能和成哥哥窗下对坐,饮茶谈天,那该多好。”张宝芊飞快说出祈愿,说完后又觉自己此话太不含蓄,面颊泛红,专注地拿手把玩头发。 “我又何尝不想呢?”梁成声音沉闷暗抑,另倒一杯茶,低头盯了茶汤片刻,又抬起眼眸笑道:“宝芊妹妹你也尝尝这茶,清香悠远,着实滋味独特。” 张宝芊这才发现手边的紫砂壶不知什么时候被梁成拿去了,她暗暗懊恼下自己的失礼,欠身接过了梁成递来的茶,以袖掩面小饮了一口。 “宝芊妹妹觉得如何?是否适口?” “嗯,这茶入口甘洌,齿颊留香,我很喜欢。” “既然你喜欢,就多喝点,把这杯喝了我再给你斟点。” “嗯…”张宝芊架不住梁成的殷切,又举杯饮茶,觉得成哥哥稍有些奇怪。两人许久没见上面了,不该聊聊相思心切么?怎么就一味地劝她喝茶了。 “宝芊妹妹,其实…成哥哥有一计,可以让我们能够长相厮守,再不用被迫分离。”梁成见张宝芊喝完了茶,嘴角展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 “真的?”张宝芊心思单纯,听他说有办法,整个人都焕发出神采,“什么计谋?是否需要妹妹从旁协助?” 梁成却不去看她,儒雅地吹拂着自己茶杯里的茶叶,半响才不紧不慢道:“宝芊妹妹不用做什么,只需顺从本心就好。” “顺从…本心?”张宝芊放下茶杯,觉得眼前景物开始晃动,成哥哥的面容边缘也变得模糊不清,“成哥哥,我…我突然有些头晕,不太舒服。不如…你先回去,我下次再想办法找你。” “宝芊,不用在意我,想睡就睡吧。” “可是…成…哥哥…男女……” 话还没说完,张宝芊便扑倒在了茶台上。朦胧意识中的最后一眼,只见梁成永远彬彬有礼的脸上,仿佛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不把你彻底吃进嘴里,你那丞相父亲怎肯把你嫁与我?”梁成任由阴狠的笑容在脸上恣意蔓延,一口饮尽手里的茶。将张宝芊抱起,迈开大步放到床上,急急地伏身在她唇上放肆采撷索取,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如此毫无反应也太煞风景了,宝芊妹妹不要着急,等哥哥我先添点助兴之品再好好尝尝你的滋味。” 他从怀中摸出一段黄色细香,放在角落香炉里点燃了,又将香炉往床边靠了靠。 万事俱备之后,梁成走到床边,正要解开张宝芊的胸前衣襟,忽听见门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顿时紧张起来,明明宝芊说把下人都遣走了的,怎么还会有人过来? 看着床上任人鱼肉的绝美秀色,他咬牙锤了一下床边,压抑住自己的冲动,用被子将她盖好。梁成恼火地悄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正待听一听到底是谁在外面。两扇结实的雕花木门猛然被人推开,门边刚巧磕在他额角太阳穴附近,梁成立时就被砸晕了过去。 “宝芊呀,本宫来找你玩……”阿薰大摇大摆推开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地上躺了个白衣男人。莫不是被她刚才推门砸晕了? 阿薰悄悄咂舌,暗道了声抱歉,便径直走进张宝芊闺房绕了一圈,发现张宝芊昏睡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屋子里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哎呦?不用她下药就已经睡着了?事情出奇顺利哎! 不过这个被砸晕的男人是怎么回事?采花贼? 反正按计划这房间里待会儿只能有沈绝和张宝芊两个人,管他什么人都先暂时扔一边吧。 想到这,阿薰挽起袖子便将白衣男人拖到了房间外的茅厕里面藏起来。关上茅厕门后,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想不到看起来纤细羸弱的书生样子,体重也一点都不轻。歇了会儿后她实在懒得再动手,低头结印念诀,干脆用法力将沈绝从墙角挪到了张宝芊床上。 念咒完毕,阿薰进屋子再确认一番,见两人皆闭目合眼,姿容俊美,并肩躺着看起来竟十分般配。猛不丁地不知道哪里拧了一下,阿薰心里便觉得不舒服起来。邪了,计划到现在一切顺利,怎会觉得别扭呢?她甩甩头咕哝一声,踢掉鞋子爬上床。动作利索地扒了张宝芊的紫纱外衣,夏日里衣衫单薄,只剩下件贴身的芋荷色蚕丝内衬,柔滑地勾勒出曲线分明的两座小峰。 折腾完张宝芊后,阿薰又想去脱沈绝的衣服。因为不熟悉男子衣服穿脱,也因为沈绝看起来精瘦实则阴阴地发沉,费了半天力气也抬不起他的肩膀,阿薰干脆便放弃了。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女人还衣衫不整,应该足够了吧?况且男人只用把裤子拉低一点就能把事儿办了,所以不脱衣服也没问题吧? 万事俱备之后,阿薰走到窗边抹了把额头的汗,一看乌木台上有茶壶,想也不想举起便喝了一大口。 “累死了!”豪饮一番后觉得这茶味道委实不错,自己的喝法太糟蹋如此好茶,于是又倒上一杯坐在榻上慢慢饮啄,“现在就等他两醒来,再制造点大响动引人过来就成了。” 盘算了小会儿,汗也歇了,本来该退出房外的阿薰站起身却觉得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旋转,头顶和眼皮灌了铅一样发沉。身子不自主地摇晃、倾斜,无法站稳,只得一屁股坐回茶几边上。 “糟了!这茶水不对?” 隐约觉得计划要坏! 可没容她细想,意识便如潮水般退去,眼前黑雾袭来,一头倒在了茶台上。手中茶杯骨碌碌地在台面上滚了好几圈,然后啪嚓一声掉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细末。 官窑精制白瓷杯子的碎裂声响在屋中清脆回荡,惹得床上身形修长的男子一声低吟,神台回归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