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站在他身后,低眉顺眼道:“确是送到了。”
四周皆是寂寥,突现蜿蜒而近的亮光,将湖心亭照得通明,两人被光亮照在脸上,略显狼狈。
他万万没想到,他没等到涂灵灵,却等到了她的父亲涂重。
虽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好在他有应对之策。
他迎上去作揖行礼:“涂大人。”
涂重面色凝重,晚上女儿要出门,他还以为她是要去太傅府,询问之下,才知是另有他约。
她在他跟前哭的稀里哗啦,说柳玄安对她穷追不舍,甚至派人监视她,这下无论是真还是假,他都有必要来看看。
“柳公子,这么晚了,在湖心亭等谁?”
柳玄安轻蹙眉头拱手。
“晚辈前些日听闻灵儿受了欺负,心生不忍才出此下策,但晚辈对灵儿真心比若珍珠,涂大人明鉴啊。”
涂重双眉一皱,厉声道:“那日小女也与柳公子说得清楚了,她并不喜你,如今会试在即,你不去准备会试罢了,还想着谈情说爱?另小女还未及笄,来的夜路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柳公子不惧丢了那顶脑袋?”
周氏重他念他,不代表他也是,欺负他女儿,他会加倍讨回。
柳玄安浑身僵硬,指节泛白:“今夜之事是晚辈太过唐突了,晚辈此后定尊礼尊节,绝不再犯。”
涂重见柳玄安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才子,若他诚心改过,放了就是,若真闹到公堂上,损了也多是涂家声誉。
他将信件甩在石台上,出声道:“柳公子若是实在人,考的功名,将来与我家灵儿,那还有的一说,若只是心藏下作,将劲都使在这些歪道上,且不说小女,就算是本官,也看不上你!”
涂重的迎头痛骂,让柳玄安愣在原地,待众人走后,才敛去了那副温润如玉的神态。
陈述见铁卫都离去了,岔然道:“不就是一个尚书之女,公子愿意搭理,便是不可多得的福气,往后公子做了大官,涂家算的了什么?真是眼比天高呢,还以为他家女儿多好货色呢!”
柳玄安皱眉呵斥:“放肆,不得无礼!”
陈述受了气,只得瘪着嘴,再也不敢言,跟着主子离开湖心亭。
天色阴沉,风转落枝头的残叶。
萧昀做了一个梦。
第一次,他没有梦见杀戮和鲜血,而是一片皑皑的白雪,雍容华贵的女子正立在亭下,笑脸盈盈的看着他,对他招手喊道:“昀儿,快过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的景色却突然变化,所见之处都是血,他的手,正握着洇血的长剑,他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想喊却喊不出。
就在此时,他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软软的,带着闷闷鼻音,细细唤了他一声:“昀兄...”
萧昀从浅梦中醒来,悠悠睁开眼睛。
太傅府竹坞阁,黑幽幽一片,外间柱子上衔着两盏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屏上,森肃冷寂。
他屈指撑着太阳穴,他已经好久没做那个梦了,甚至不太明白为何会梦见涂灵灵。
他突地轻笑了一声,低低唤了一声:“玄一。”
玄一从外走近,跪首听令。
适才他在外听见了房中的梦呓,可他不敢进来打扰。
“见时日,沈牧已到了封城境界,那一块旱匪猖獗,百官无从顾及,佯装一番带人去截了他,将他送到幽州。”
玄一抱拳领命,提步离开,而后又听闻萧昀说道:“护送者,一个不留。”
他生来杀戮,又何必悲悯。
闻言玄一愣了一刻,遵命离去。
萧昀躺回床上,眨了眨眼,四周重新恢复了冷寂,不知过了多久,缓缓闭上眼睡着了。
涂灵灵次日早起,心情极好。
原是听父亲院里的仆从说,父亲昨晚将柳玄安堵着教训一顿,柳玄安恨不得找个地洞掩身,怒也不敢言。
就这样,她笑盈盈的坐上了进宫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