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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的爱

起初风神被派临人间时,还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年,而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条不大不小,不丑也不漂亮的龙。    他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住在了上天为他准备的神社里,每天坐在长廊处看花看草看星星,偶尔发发呆,感到无聊时才出门逛一逛。他的任务也十分地简单轻松,就是人类需要风时便吹吹风,需要雨水时便召唤雨水。    总之,在风神所管理的地方,人们安居乐业,男耕女织,气象一片祥和。    少年时的风神想法单纯,以为只要给人类带来福祉,他们的世世代代都会永远感激和爱戴他。当时,他心里只念着如何渡世万物,或是令草木荣华,或是使溪山秀丽。    风神的神社背山临流,黄茅绿草一望无际,周边都被低矮的山坡所包围着,四季宜人,花也开得艳丽娇嫩。于是人们就在神社附近搭起了房子,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村落,并如常地供奉风神。    据说一个被九尾狐诅咒过的村子为了避开灾难而迁到了神社附近,以请求风神的庇佑。按照他们的规矩,给予神明珍贵的贡品就必须得是活人,而且最好是童男童女。    刚好,有户人家的媳妇因为难产而去世了,但却如命定般地产下了一个还算是健康的女婴。    由于当时的人类崇拜天意和命途,依赖于鬼怪神力,以致使他们认为,在难产母亲腹中存活下来的婴儿,将来必定能给那家人带来大富大贵。于是大家都一致地同意将失去了母亲的女婴献给风神大人,这就相当于赠与了神明一件幸运之物。    时值寒冬腊月,寒风入骨三分。    村民给女婴穿上了厚厚的兽皮,举行了简单的仪式过后便送她过去神社。不料途中大伙儿遇到了一只叫山男的吃人妖怪,慌乱之下他们唯有把女婴丢弃,然后哒哒哒地相继逃回到村子里。    然而山男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小的一个人,换句话讲,山男从没见过人类的婴儿。    犹豫辗转了许久,山男对着女婴张开了血盆大口,刚要咬下去,又觉得不够塞牙缝。他还完全没学会人类的语言,对于女婴发出的咿咿呀呀,他更是完全听不懂。    山男将女婴叼到了萤火瀑布后的山洞里,就当做是冬天的储粮。过了不到半天,山男狩猎到了新的食物,于是忘记了被自己藏在山洞中的女婴,直到女婴被风神发现时,她已经快要冻死了。    一目连抱着嗷嗷喊痛的爱花回到了那座破败不堪的神社里。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浮现着有关于女婴的种种往事,他所走过的那一段路,就仿佛走过了一个人生。    “你为什么要挖掉爱花的眼睛?”强烈的痛感占据了爱花所有的感官,即便是下着大雪,她也不觉得寒冷。除此之外,从眼角处滑落的红色热流染红了她的整张小脸,活像从墓地里走出来的尸体。    一目连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替她清理眼角边的血迹,并裹上一条绷带,再紧紧地拥住了她娇小的身躯,低语道:“爱花,我想保护你。”    好的,连哥你是风神大佬你说的都对。    被打了一巴掌还要跪下嘤嘤嘤地求他再多打另外一巴掌的,除了爱花之外就没谁了。主要是……爱花打不过他,自然无力反抗。    所以,与其对他说我恨你我讨厌你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还不如留个脑子多想想该怎么逃回家,因为这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这跟你要保护我有关系吗?在一目连大人没来之前,爱花却还能苟且活了那么久。”爱花的身体抖得厉害,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不是一般人所能感受到的。    “所以,你现在讨厌我么?不是,应该是害怕更多一些。”    “一目连大人……我,我想回家了,父上和羽衣他们,还有……”    她试图用玉藻前和羽衣威胁他,但后来仔细想想又没个卵用,就把接下来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小手便顺着他的肩膀,一直摸到了他的脸,往上一点还摸到了一对龙角。    居然还能随时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可以,会玩,社会社会。    龙角的触感是大哥哥的没错,她好像很喜欢这位大哥哥也确实没错。确定一目连就是风神无误,爱花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句话也不吭了。    “你只需安心地留在我身边便好。”一目连抱她到榻榻米那边躺下。    神社里没有被子和床单,只能委屈爱花暂时适应冷冰冰的木地板了。想到她会怕冷,一目连便命令龙去附近的村子叼几张厚棉被回来。    虽说搜刮民脂民膏是不对的,但他更不能让爱花着凉。    ******    大雪过后的几天,爱花依然缩在被窝中一动不动。她不知父上和哥哥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她,她也不知要怎么给其他大妖怪发出求救的信息。    她受够了没日没夜的黑暗,受够了一目连所谓的我爱你但是我也想伤害你的谎言,等这次成功逃出去之后,她无论如何都要离一目连远远的!    这时一目连端来爱花最爱吃的天妇罗拉面。热腾腾很大的一碗,肉和青菜的颜色相印得鲜美艳丽,一看就很有食欲。    即便爱花什么都看不见,但鼻子却异常地灵敏。闻到了这让人直流口水的味道,她的胃摇摇欲坠,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她残忍地捂住鼻子,翻身背对着那一碗勾魂一般的拉面。    “好多天没吃饭了,你的身体是越来越虚弱。”一目连扶她起来,捧起天妇罗拉面,夹上一根面条,送到她的嘴边。    至于拉面是怎么得来的……他是大佬他才知道。    艹,她又不是受虐狂!九尾狐家的女人绝不能认输!    爱花撇开了脑袋:“就算乖乖听话吃再多的饭,你也不会把眼睛还给我的。而且,是你杀了静行住持……”    “我不想让他知道有关于你的事,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一目连道,“吃完了我就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等会儿!出去晒太阳?她应该是没听错吧?关了她那么多天,竟然还能够出去!?    得知有机会出去,爱花瞬间变得积极起来,她凭着感觉挨近一目连,张嘴吃他夹过来的面,两三下就吃完了整整一大碗,还把碗里的汤汁全喝了。    一目连见了心情大好,也没察觉到爱花的小心思。他准备牵着爱花的手到神社外面去,却被她用力地拍开,说:“大哥哥还是背着我走吧,脚好像要冻坏了。”    “嗯。”一目连应了她的要求,和往常那样横着来抱。    现在首先能确定的是,她所在的地点大约离迷雾森林不远。爱花小的时候在一目连那儿寄养过一段时间,对附近的环境还算其实熟悉。既然迷雾森林是狐族的领地,如果能够想办法引一目连到森林的边界去,让其他妖怪看见并报信……    不可能的!    她能想到的主意,一目连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但唯一的机会被扼杀在摇篮中,那以后的机会就更加地渺茫了。    最笨的办法——以死相逼。    像电视剧那样演的,某女主被坏男二抓住了,女主就机智拔出一根发簪横在脖子上,然后撕心裂肺地说:不要不过来呀快放我出去呀,再过来就死给你看呀云云……    算了,这种蠢法子在妖怪面前显得多没面子。作为九尾狐妖,就算没有了魅妖的眼睛,也该拿出看家本领才行。    外头阳光和煦,冰雪消融。山草方始露出翠绿的嫩芽,才不及一个月的时间,大地的冰层已破裂得七七八八了,只待地下的种子喷薄而出。    柔光打在了蒙着爱花眼睛的绷带上,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的光线。当一目连停下脚步之时,爱花便拽住他衣袖说:“一目连大人,可以放爱花下来吗?我好像能下来走了。”    一目连犹豫了一阵子过后才把她放下来,并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如果坚持不住再告诉我一声,知道么?”    “知道知道。”爱花勉强地露出还算是可爱的笑容。之后在一目连的允许之下,她能够在附近随意走动。    爱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盲人起码还得有个棍子用以探一探前面的路。爱花胡乱地跑,胡乱地走,她竟也没碰到任何障碍物。    走着走着,忽然脚下发出清脆的破冰声,爱花身体落了个空,刹那间整个人垂直掉落了进冰河之中。    踩空了!    爱花本想大声呼救的,但想到一会儿等被一目连救起之后又得关小黑屋,她就不得不遏制住欲要窜出舌头的声音,任由身体随冰面之下湍急的河水冲走。    此时的一目连正在与龙谈话,一时没注意到发生了何事。当他许久都听不到爱花走路的声音时,才往周围扫了一眼——    空无一人。    “爱花!”一目连彻底地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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