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征飞与赵德彬这一顿饭,吃得非常尽兴。
说白了,与客户和投资人建立关系,就是建立并加深信任的过程。
任征飞知道赵德彬是海右省人,北方人更喜欢通过喝酒来建立信任、加深感情,尤其是海右省这样的喝酒大省,更是喜欢在酒席桌上聊工作和谈生意。
为此,任征飞已经做好了喝醉的心理准备。
在华未成立的这三年里,虽然任征飞是老板,他也要亲自出去跑业务、拜访客户、开拓市场。
华未主要的客户是县城的邮电局,条件所限,任征飞只能独自一人,背着一个破旧的绿帆布书包,在乡下来回奔走。
因为他不会喝酒,谈生意要比别人困难许多。
他不得不说更多的好话,拍更多的马屁,更加点头哈腰,费更多的唇舌,才能签下单子。
今天,点完了菜,赵德彬问任征飞要喝点什么的时候,任征飞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喝酒,只说让赵总选便好。
没想到,赵德彬直接说道:“任总你喝酒吗?要是你不常喝酒,咱们今天就不喝了。”
任征飞心里求之不得,可他又拿不准赵德彬是不是在说客气话,只好迟疑着道:“那就听赵总的,不喝酒了吧。”
这一世,赵德彬的身体还没习惯酒精,喝酒的次数很少,非必要不喝酒,能不喝就不喝。
他给自己点了加冰阔落,给张思明点了西瓜汁,赵德彪要喝冰雷碧,任征飞说喝茶就好。
张思明和赵德彪都是情商在线、很会来事的那种人,酒席桌上,有了这两个人在,根本就不怕冷场。
再加上有了赵德彬投资,任征飞总算能把心里的包袱卸掉了,他的谈兴也很浓。
一来二去,桌上欢声笑语不断,四个人天南地北地闲聊。
席间,张思明问:“任总,我看你们公司名字起得挺好的,是你给起的名字吗?”
任征飞哈哈一笑:
“可能是天意如此。
当初,我去注册公司的时候,我连公司名字都没想好。
工作人员询问我公司名称时,可把我给问住了。
犹豫之间,我抬头看到墙上写着‘为中华未来而奋斗’,才把公司叫作‘华未’。”
赵德彬只知道华未是做交换机起家的,并不知道详细情况,于是他便问道:
“任总,华未之所以进入通讯行业,是因为你创立公司之前有相关的经验吗?”
任征飞连连摆手:“我哪里有什么通讯经验,我大学学的是建筑,在部对里干得也不是这个。”
赵德彪奇道:“那你怎么做这一行了?”
任征飞语气轻快,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座的人为之心酸:
“华未成立时只有两万一千块钱,这还是我和五个朋友一起凑的,六个人平分公司股权。
开始的时候,我们谁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干的都是些倒买倒卖的活。
我寻思着吧,这女同志都爱漂亮,卖减肥产品应该不会亏,然后就经营起了减肥药。
结果,几个男人哪里会卖什么减肥药,自然亏了一笔。
不久后,有朋友提议说不然卖火灾报警器吧,我们又改卖火灾报警器。
没想到,火灾报警器的销路比减肥药还差。
这事其实是我们想当然了,实际上人们都没有使用火灾报警器的观念,着火了直接用水浇不就行了,哪还得用上报警器那么复杂。
我们几个人就这样瞎倒腾,公司勉强撑了一年。
在这一年的功夫里,公司少说也有十来次差点倒闭。
只要我们几个今天没挣到钱,公司明天就有倒闭的风险。
最后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我又听朋友说了一个‘能挣大钱’的路子,你们绝对猜不到是什么!”
众人一听,升起了好奇之心,催促着任征飞继续讲。
任征飞高深莫测地一笑:
“这个赚大钱的路子,就是
——卖墓碑!”
眼见着同桌的三个年轻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诧异和一言难尽的表情,任征飞笑道:
“你们真别看不起这个行当,里面油水真有不少。
买一块碑的胚料也就百十块钱,只要刻上字,转手就能卖三四百。
要是字好看点,雕工再好点,卖到上千,甚至几千,都不成问题。
我当时仔细调研过了,确实能赚大钱。”
“这么赚钱,任总你没动心吗?”
“嗨,我哪能不动心啊,这么赚钱,我可是动心了。
我们几个人都同意了,差一点就真要干了。
但最后我还是没去干。
我一想到公司的名字的含义是‘为了中华未来而奋斗’,我始终没法下定决心去赚死人的钱。”
顿了顿,任征飞再次笑道:
“其实我没去干那个也好,我们当时连辆柴油三轮都买不起,我经常一个人坐公交车运货。
一堆货放在地上,我只能几十米、几十米地往前移动。
因为我只要一不留神,货就可能被人偷了。
浅川天热,我搬普通东西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要是真去卖了碑,我们几个还真搬不动,运输就是一个大问题。”
张思明又问:“那等华未开始代理交换机以后,情况是不是好了许多?”
任征飞叹息一声:
“公司有了主业之后,确实比以前有盼头了。
我以前在部对里是科研所的副所长,还算有点级别,没想到转业之后,就落魄了。
代理销售主要看得是你人脉够不广、价格够不够低、服务够不好,没什么技术好坏可言,主要是得放得下身段,豁出去面子。
为了卖货,我还跑过偏远山区里的县城。
有的地方,从城市里到过去,要坐火车、汽车,最后坐老乡的拖拉机、牛车,再靠两条腿翻山越岭。
那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扛着我们的交换机,一个县一个县地跑。
偶尔我也会遇见爱刁难人的客户。
曾经有一回我请客吃饭,我给客户敬酒,但我自己不太会喝酒,所以我就没喝。
客户立刻就说,我给他敬酒,自己却不喝,是瞧不起他。
要是我不喝这顿酒,生意免谈。
我立刻给人家赔不是,说了理由,又讲了一大堆好话,但人家还是不算完,说生意没有这样的做法。
最后,我只能喝了。
结果我才喝了两杯,就醉了,到厕所吐得稀里哗啦的。
好不容易回了宾馆,我又硬撑着写了一份技术建议书和报价单,第二天一早就给客户送了过去。
因为这事,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闻到酒味就想吐。”
提起这些辛酸往事,任征飞是笑着说出来的,就好像这些事情都是别人的经历似的。
赵德彬和张思明也是从摆摊过来的,他们深知任征飞创业有多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