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攸宁带着几个丫鬟进屋，“九弟妹醒了，”她坐到成王妃床前摆着的椅子上，“恭喜九弟妹了。”　　　　成王妃已经从丫鬟那听说了自己有孕的消息，脸上满是喜色，见季攸宁进来，成王妃笑着谢道，“这次多亏了六皇嫂，改日必定上门道谢。”　　　　“九弟妹太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安心养胎，”季攸宁顿了顿，还是把季雅桐那边的情况说了，“季侧妃这一胎没有保住，是个成型的男婴。”　　　　成王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黯然，十分愧疚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季侧妃，让王爷没了第一个子嗣……”　　　　季攸宁活了两辈子，眼力非常人可比，她一眼便看出成王妃眼中的隐隐窃喜，心下不禁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既然九弟妹醒了，我就不多留了，你好好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　　　　成王妃回过神来点头，让身边丫鬟相送，“六皇嫂慢走，我便不送了。”　　　　直到回到王府，歇在榻上，季攸宁才感觉疲惫涌了上来。　　　　她揉揉太阳穴，想睡上一会儿，却思绪翻涌，无法入眠。　　　　季攸宁心中满是奇怪，按说季雅桐怀孕四个月，胎儿应该已经稳了，不至于跪一跪就掉吧？而且潘太医还说，若是调养不好，这辈子都再无法受孕了。　　　　会不会是季雅桐早被算计，吃了不该吃的或是用了不该用的却不知道？成王府可不比靖王府冷清，侧妃侍妾众多，可谓防不胜防。　　　　当然，也不排除季雅桐是年纪太小还没发育成熟，或者是身体本身有什么不宜受孕的毛病，但无论怎样，经这一遭，季雅桐再想要靠子嗣站稳脚跟可就难了。　　　　季攸宁叫来明珠，“从库里挑些养身子的东西，送到成王府给成王妃和季侧妃。”　　　　明珠一听，心里不乐意了，“成王妃就罢了，那是您妯娌，可您怎么还想着季侧妃？”　　　　季攸宁闻言，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圣母了些，但作为堂姐，不闻不问终究不太好，“到底是一家围墙里长大的，反正也不费什么心思，举手之劳罢了。只希望经过这次，她能多长些教训吧。”　　　　身份再高的侧妃也是妾，脑袋上头永远压着正室，想要争宠，就要做好被正室搓扁揉圆的准备。要不怎么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呢。　　　　明珠撅了噘嘴，不甘不愿地应了下来，嘴里小声嘀咕，“您倒是好心，那位说不准就把您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季攸宁假装没听见，“快去。”　　　　明珠吐吐舌头走了。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季攸宁吩咐下来的差事，明珠还是做得妥妥当当，亲自带人将东西送到了成王府。　　　　成王府，东苑正房。　　　　季雅桐脸色灰败地躺在床上。她双手交叠放在平坦的小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双目红肿，放空似的盯着床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侧妃，”颂月打了帘子进来，小心翼翼地对床上的季雅桐道，“靖王妃给您送来了不少药材，都是补身子用的东西。”　　　　季雅桐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颂月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动了动嘴角，嘶哑着嗓子冷笑道：“丢出去，扔掉。”　　　　颂月一愣，着急道，“这……不太好吧。”　　　　她也替主子生气伤心，可是孩子已经没了，养好身子才是当务之急啊！　　　　坐在季雅桐脚榻上守着季雅桐的吟风显然更明白主子的心思，冷冷道：“当时成王妃逼着咱们侧妃跪佛堂的时候，那位只知道冷眼看着，不愿开口救救侧妃，现在小主子都没了，那位来假慈悲些什么？”　　　　季雅桐闭上干涩的眼睛，已经流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可怜她的孩儿，四个月，已经成型了啊！她甚至能分辨出他的小手小脚，可是就被这些恶人害死了……　　　　是为娘没用，护不住你……　　　　颂月见状，只得悄悄退下，按照季雅桐的吩咐，将靖王府送来的东西都处理掉了。　　　　中秋之后，一场秋雨一场凉，季雅桐的身子时好时坏，她整日望着院子里掉叶子的梧桐发呆，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却是成王妃，正院里整日喜气洋洋，不见半点秋风萧瑟，连金黄的落叶都成了点缀，一片温馨景象。　　　　九月，萧珣从阳仪回来了。　　　　阳仪一行，萧铭遇到过突如其来的危险，也接受过百姓真心实意的道谢，不仅长了许多见识，也让萧铭心中开阔了不少。不管争不争那个位置，只要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他就还是有用处的。　　　　萧铭差事办得十分得力，承丰帝非常满意，大大夸奖后厚赏了一番。听闻成王妃组织内命妇祈福捐款的善举，承丰帝还特意赐了成王妃不少赏。　　　　得知成王回府的消息，季雅桐梳起枯黄的头发，化上精致的妆容，换上华美的衣裙，试图掩盖自己的颓废之相。　　　　萧铭先是回了正院看望成王妃，得知成王妃一切都好之后，来到了季雅桐的东苑。　　　　成王妃看着萧铭匆匆离开的背影，手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没有孩子，季氏再得宠又有什么用呢？　　　　东苑，萧铭踏进正房便看见了勉强笑着迎他的季雅桐，他愣了一下，差点没能认出来——她瘦了许多，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厚厚的妆容也掩饰不了憔悴，和他走时那个言笑晏晏的佳人完全是两个人。　　　　萧铭心中一痛，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你受苦了。”　　　　季雅桐眨了眨眼，眼泪便落了下来。　　　　“王爷……”她揪住萧铭的衣裳，嘶哑着喊道，“孩子没了，没了啊……他都四个月了，是个男孩子，已经有手有脚了……”　　　　萧铭手足无措地抱着她，他知道季雅桐的孩子是被王妃害的，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萧铭知道自己对不起季雅桐，只好苍白地安慰，“没事，别哭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　　　　季雅桐哭得说不出话，听到萧铭这么说，心中无比失望。　　　　可王爷还能怎么做呢？　　　　她想让成王妃的孩子给她的宝贝陪葬，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刘碧梧娘家势力雄厚，此时更是有孕在身，王爷根本没法处置刘碧梧。　　　　在成王最落魄的时候，季雅桐赌赢了，赌得了他的喜爱，可成王心里的位置，远远不如成王的正妃之位啊！　　　　失望渐渐变成绝望，季雅桐拽着萧铭衣服的手渐渐变得无力，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萧铭将她抱到榻上，发现她体重轻得可怕，不由一阵心悸，“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恢复以前漂漂亮亮的样子。养好了身子，我们才能有下一个孩子。”　　　　季雅桐听着萧铭的话，心渐渐硬了起来。　　　　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妾身听王爷的。”　　　　是了，她现在唯一有的就是成王的宠爱了，她不能把这一点也弄丢了。　　　　她得养好身子，才能找刘碧梧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