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原地的曹国良直觉得五雷轰顶,咬着牙喊出六百五的价格,被罗学云一口七百麻利地斩于马下。
他已经看出罗学云铁了心寻自己的麻烦,可是盘算太多又让他瞻前顾后,价格被喊到七百已经不值,要是自己加价罗学云不跟,就平白多了损失。
眼看曹国宏要把拖拉机定给罗学云,他干脆哭天抹泪,撒泼打滚起来。
“老罗家的小子有人养没人教,仗着自己有两个钱,不尊重长辈,欺负我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没天理啊,没公德啊,我不活了。”
曹国良忽然整这么一出,令不少人出乎意料,就连曹国宏、张庆这种老资历,见惯他这样的人如何混账,也没想到他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完全不要脸皮。
已经到了一种物我两忘,钻进钱眼的无敌境界!
大哥没来凑热闹,自己作为罗学云的亲叔叔,绝不能看着自家侄子被人这样骂,罗师塘心念飞转,猛地站起身子,孩臂长的旱烟杆挥舞得力,如同小鸡啄米般向着曹国良连打不停。
“老家伙都还没死呢,轮不到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狗,在这里说三道四,嘴上喷粪,还敢说俺老罗家的孩娃,不望望你自己什么德行,俺曹伯多好的人养出你这个混账儿子,把门楣都丢尽了!”
罗师塘整天满坡跑上跑下的人,虽然干瘦却有力的很,烟锅头敲得曹国良叮当响。
围观人群愣了还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拉扯两位长辈分开。
“够了,都一把年纪在这闹什么,真不怕丑,吉祥吉瑞把你三佬送回家!”
曹国宏冷着脸,站在高台上呵斥。
“都别碰我,别碰我。”曹国良发疯似地张牙舞爪,“我活大半辈子,谁见到不恭恭敬敬打招呼,今个还能让罗家叔侄给欺负了,老曹家还有没有人,管不管我这个叔佬。”
姓曹的亲戚们直接无语,曹正祥更是不给他面子:“三佬,你亲儿子都回家了,还要俺们这些旁侄给你撑腰?今天这事你不占理,别在这胡搅蛮缠了。”
曹国良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我胡搅蛮缠,分明是罗学云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有两个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尊重长辈……”
啪啪啪!
罗学云掌声响亮,顿时将场上目光吸引过来。
“曹国良这人向来是不肯就着台阶下的,看到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既然不要这个面子,咱们也别给他留了。”
曹国宏站在台上,几次想要张口,都忍住了。
罗学云走到工农十二拖拉机旁边,摸着已经泛旧的盖子,笑道:“新的十二型拖拉机,在县城要三千三百二十八块,想买还得拉关系找人,为什么呢,因为包干到户以后,中大型拖拉机不吃香了,每家每户都抢着要小型拖拉机,照顾自己的几亩田。”
大伙被这番话吸引住了,有人忙问:“这跟咱们大队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
罗学云道:“三千多块呀,哪怕是整天在咱们黄岗摆阔的曹老板都没得这么多家底,可是他作生意要拖拉机运输,怎么办呢?
他一合计,买二手的呗。
可这年头哪里能买得到二手拖拉机,还不都是从大队分家弄来的,弄回家的哪个不当做宝贝,肯卖给他?
咱曹老板精明啊,别人家买不到,干脆鼓动大队把拖拉机分了呗,这么多台凭他的腰包,还能搞不到一辆,于是他上窜下跳,把咱们大队的拖拉机贬得一文不值,好像放在大队就是废铜烂铁,愣生生逼着大队开了这场竞买大会。”
曹国良额头渗出冷汗,偏被曹正祥兄弟俩死死把住,动弹不得,只能狂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呵,这几天谁在村里跳得最欢,大伙心知肚明。”罗学云淡淡道,“还记得当初你在大队说了什么嘛。”
“说了什么?”
“你说,公家的东西是大伙的,不能看着私人占便宜,现在,我把这句话原样送还给你,曹老板,不要总是想着占大伙的便宜!”
台下静坐看戏的张庆似乎被电了一遭,不免回忆起那日在大队,曹国良指着张平骂罗学云的场景,暗暗心惊,这小子果然是个记仇的,不声不吭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