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藏的记忆里有两个小女孩,一个聪明的让人毛骨悚然,另一个........ 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就连十几年前毫不起眼的细节也能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那年的雪,下得非常的厚重。 也是那一年,他见到了他记忆里的另一个小女孩。 黑发,华裔,干净而且孤僻胆小,因为先前漫长的旅途,强忍疲倦的颤着眼睫,缩在他母亲的臂膀里。 像是一只刚被剪掉翅膀的小鸟,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我的一个朋友的......女儿。”那时母亲似乎是这么解释的。 她看起来比夏洛克还要小一些。 弱小的几乎无害。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了。 她的想法,情绪在他看来都近乎透明。明明胆子那么小,却一点也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沉默寡言和孤僻症让她显得不吵闹,像是一只哑掉的夜莺,他知道她不是很聪明,但不开口弥补了她的缺陷,而且她也没有愚蠢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毕竟在那时的他看来,除了家人外,周边的其他人几乎都是愚蠢的难以忍受的,无论是他的同学,还是他的老师。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她开始叫他的名字,“麦考夫?”像是迷惑般的轻声,夜莺鸣叫了一声。在他一个人坐在阶梯上的时候,她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她的眼睛是黑褐色的,安静而且死寂,那时候他确定他在其中看到了什么,在那一瞬间,她给他的感觉,就像...... .......就像欧洛丝。 回忆至此的时候,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麦考夫的呼吸急了一瞬。 他回忆着那种如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的感觉,刺痛感。那是一种直觉。 她威胁到他了。他的本能如此的说着。直觉有时候是太快的,以至于让人无法知道详细过程的思考。 但,在哪里?在哪个方面? 她的身上有他所不能理解的部分,他怎么也弄不明白的部分。可是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部分。 那天下午,在公园里,他第一次和一个“非福尔摩斯”说了那么久的话,而且没有感到非常厌烦,这很神奇。 他试图从她每一个短短的语句里挑出谜题的破绽和解决的开口,却失败了。 她“愚蠢”得恰恰好,正好是人们心目中“adorable”的地步,茫然又安静,垂着眼睫的模样,很多年都没有改变。 他承认这一点,她确实惹人喜欢。 但她若是“聪明”到让人觉得她非常“愚蠢”,这就很可怕了。 他以为自己一直将这份警惕藏在心底。 那时候,夏洛克还是个有些多愁善感的纯真孩子,同样也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如果没有“红胡子”和马斯格雷夫的庄园纵火事件,她和夏洛克也许还会是感情亲密的玩伴。 说到这里,值得庆幸的是,女孩的身体并不健康,她无法加入男孩们的海盗游戏。夏洛克和她的几次探险和角色扮演游戏都不顺利,在他交到更好的同伴“红胡子”以后,就冷落了女孩........欧洛丝嫉妒的目标变成了“红胡子”,而不是她。 他可以感觉到,他的小妹妹欧洛丝对她的态度处于一种微妙的动态中,对她的嫉妒心还没有强烈到要杀死她,对她的喜爱也不足以让她缠着她或者呵护她。 这种动态不知是由于高智商的欧洛丝本身情绪的变幻莫测,还是由于女孩引起的。他记得很清楚,在他某次因为英国政府的需要而不得不尝试着运用欧洛丝的天赋,在那场隔着玻璃的三英尺之外的谈话中。 尤尼卡。欧洛丝背对着他突然念出了这个名字,也许是感觉到了他一瞬间身躯紧绷的紧张,她笑了一下。 麦考夫反应过来以后,迅速的蹙眉,并且让自己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他低下眸看着自己拄着黑伞的手背,神情陷入沉思。 “You care about her,Mycroft. You care so much. ”欧洛丝并不是贴心温柔的女孩,即使她的声音很轻柔,她的话中的含义依旧就像是一把刀,直接的切入重点,剜出当事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血淋淋真相,不管当事人是否接受得了,或者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关心她,麦考夫。那么的关心她。] 欧洛丝擅长动摇人心,并且由此来操控对方,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对此有所防备。“你的圣诞礼物,小提琴,会有专门的人员送过来给你。”他并不打算被他的妹妹牵着鼻子走。 而在他要离开欧洛丝的囚牢的时候,“She is the murderer,she is going to kill. ”他听见欧洛丝吟语般的轻声说着。 [她是谋杀者,她就要去杀死什么了。] 欧洛丝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萦绕。还有女孩在午后公园里,那双望着他的黑褐色的寂静眼瞳。他迟迟难以忘怀。 可是,他依然记得公园中,“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女孩轻声的,笃定的,带着些微的忐忑不安的咬唇音的话语。“这是请求.....拜托。”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胖子。观影室里,麦考夫吸了一口香烟,氤氲的烟遮掩了他的神情,他偶尔会用低焦油的烟来放松一下自己,同时也有助于他的思考。 不是夏洛克,而是他。欧洛丝恐吓她了吗? 那时候,麦考夫的结论是这个,他皱了皱眉。 原本他没有将这种孩子气的希冀放在心上,可是女孩却开始认真的为之努力了。 小学、中学、大学.......女孩的岁数比他小不少,但她总是追寻着他的脚步,他的母校也成为她的母校。 比起他的功能型反社会人格的弟弟和智商高到无人能及的妹妹,女孩要省心的多,不得不说,她的一举一动都柔软而使人放松。 她真的陪在了他的身边,纤细的手指会替他打上领带,黑褐的眼眸会安静的凝视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女孩的举动在他眼底已经没有了任何警惕的必要,无论是下雪天还是雨天,晴天,当她安安静静的走在他的身侧,蜷在壁炉旁的软椅里昏昏欲睡,女孩就这么生活在他伞影的遮蔽之下,他发现自己为此感到愉快。 那么现在,她会像夏洛克一样拼命试图从他掌心和保护下逃离吗? 在一片漆黑的观影室里,麦考夫突然想象了一下这个可能。 不,不会的。 麦考夫捻灭了香烟,阖眸笑了笑。 希望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