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你自己。] 你在书的一页上看到这样一句话。 人在世上,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 你在原本的世界里也经常听到这样类似的说法,通常会在高考前学校张贴的横幅上,本意应该是说,人要与自身本能的懒惰和懈怠时刻作斗争。 不过,对于你来说,这个问题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从小到大,给你带来最大痛苦的,的确就是“你自己”。 这痛苦并非幻想,也并非无病自扰,而是切实的疼痛感和真实的死亡。 你记得冰锥没入心脏的冰凉,弹片割开喉咙的疼痛,坠下高楼的无所依靠,还有腥血涌出口鼻捂也捂不住的感觉,你甚至触碰过上古的诅咒,被腐蚀之箭射穿过胸口,被虚空魔法撕裂过身体。 有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你主动追寻的,而是它随影而来。 所以,你至少要保留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 第一次自杀的时候,你是这么想的。 有着希腊神话中金羊毛般纤细的金发,跪在地上哭着哀求你,叫着姐姐的那个小少年。 尚且幼小的面容已经显出未来的清秀美丽,他绝望的看着你手上的餐刀,不敢上前一步。 听到他的呼喊,那时候,正处于最仇恨世界,最怨恨自己身上这种能力的时期的你歪头想了一会。 “我不是你姐姐,你去别的地方找你的姐姐吧。”你认真的回答道。 然后你一直抵在脖子上的明亮餐刀就用力的划了下去,鲜血迅速的涌了出来,几乎是喷洒状的溅射到了你的身前昂贵的红色羊绒地毯上。 “不要!!!姐姐!!!不要让我一个人!!!!!”少年仰头,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用力推开一众佣人,满脸泪水崩溃的尖叫的样子在你视线里迅速变得模糊。 ..........他的尖叫实在是太刺耳了。 对了,你记得你倒下的时候,看见的也是窗户外那阴晦的英国的天空,好像要下雨了的样子。 你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温温热热的液体不断的落到你的脸上。 耳边萦绕着少年像是世界崩塌般的哀嚎哭叫。 这也许是你不喜欢英国的原因之一吧,下雨天,会让你感觉像是参加自己的葬礼一样。 你窝在沙发里,合上了书籍。 淅淅沥沥的雨水不停歇的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 “请帮忙拉一下窗帘好吗?”你侧头轻声对候在一边的女佣说道。 麦考夫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的,他其实很忙,有时候英国政府会有一些他必须参与而又不允许带家眷的机密会议。 这些时候就是你得以喘息的时机。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麦考夫的嘱咐,当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别墅里的女佣总会在你身侧看着你。 但是,比起拥有敏锐的可怕直觉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的麦考夫,在女佣的眼底下做些手脚要容易的多。 你望着女佣的背影,手掌从沙发的间隙滑了进去,你知道沙发垫子一般是一星期清理一次,你的手指触碰到了餐巾纸叠成的柔软小纸包。 在女佣转过身来的时候,你不动声色的坐好,将纸包藏在手心里,你攥紧手掌,在柔软的纸巾中,凸出了几颗硬质的药丸。 阿司匹林。 “可以喝一点酒吗?”你垂下睫轻声问。“有一点冷。”你这样解释着,对女佣轻轻的笑了笑。 女佣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微微点了点头,她向你鞠了一躬,向门外走去。 在门阖上的一瞬间,你停了一会,听到女佣下楼时的脚步声,你才将餐巾纸里的阿司匹林全部取出来,这是这几天你在应服的感冒药中存下来的。 其实,这种食物或者药品毒性导致的死亡你并不太喜欢,因为这些死亡通常漫长而且痛苦。 但在麦考夫的看护下,你基本没有接触到枪支或者急性毒.药的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只能选择药物,不论是什么药物,超出用药量或者与相克的食物一起服用的话,就会变得不安全。 你并不确定这是否达到了阿司匹林用药过度的致死量,所以你打算用一些酒精来加剧阿司匹林的不良反应。 胃出血、粘膜损伤、凝血障碍....... 虽然以前食物中毒时,那种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感觉让你印象深刻,但你觉得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当然,如果这个世界的你有些小首饰的话,吞金自杀......你还是愿意再试一次的。 一口把阿司匹林全部吞下去以后,你皱了皱眉,喝了几口水,觉得嘴里还是有些苦涩。 你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等了一会,还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你的这幅身体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吃药太多,抗药性还挺好的。 你抿着唇,将餐巾纸沾水弄湿,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销毁证据,这样以后就算找到餐巾纸,也难以分析出上面有阿司匹林的粉末。 你可能还是需要喝一些酒,来辅助阿司匹林损害你的胃粘膜。但是,女佣还没回来吗?你这样想着,起身正准备去开门问问。 “要喝酒吗?” 你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麦考夫的声音,他今天这么快回来吗?你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女佣为什么半天没有回来,应该是向他汇报了你今天的情况。 走入书房的麦考夫一边解开袖扣、脱掉外套扔到桌上,一边转身向你问道,他的手向后撑住了桌沿。 你以前应该是滴酒不沾的,你抿了抿唇,在麦考夫平淡的注视下,感到些微的窒息,在他面前,撒谎是很困难的,你缓缓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已经成年了。” 像是女孩子嗔怪的提醒,你眨了一下眼睛,注视着麦考夫,你轻微的笑了笑。 “..........是吗?”听到你的回答,麦考夫沉吟了很久,才似乎很微的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睫低阖着,像是正注视着你身侧的手似的,他抬起眸来。 “给我看看你的左手。”他突然这么说,英式的语调优雅而缓慢,麦考夫轻微的动了一下领口,再向你摊开手掌,示意你伸手。 他发现什么了?有时候,太过聪明的人,聪明到超乎你的理解的人,你会担心你想要遮掩的东西在他们面前展露无遗。 尽管你在控制,但你的呼吸在听到麦考夫如此突然的要求时,还是短暂的滞了滞,你下意识的蜷握了一下左手,忍住了向后退的想法。 你没有马上伸手,虽然你知道,这个时候迟疑的越久,越容易引起怀疑。 麦考夫侧眸望着你,目光不慌不忙。 你略显迷茫的嗯了一声,才伸出手去搭在了他的掌心,麦考夫将你的手指握紧。 “.....湿的?”他顿了片刻开口,手指缓慢的触摸了一下你的指尖,像是感受那种湿润一样的。 麦考夫脸上露出的沉思的神情,还有他的手指缓慢的抚拭都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该怎么解释呢?在英国阴冷的天气里,你也并没有出手汗的毛病,麦考夫肯定是了解的,坐在壁炉旁,就算是洗过手,也会在一两分钟内很快干掉。 “刚刚不小心弄翻了茶杯。”你轻声解释道。不然在女佣离开后的十分钟内,无缘无故的伸手进茶杯里沾水,这个行为也太奇怪了吧?你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有任何移往那个放着湿纸团的垃圾桶的趋势。 麦考夫侧眸,像是注视着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的听完了你的说辞。 茶几上没有任何水渍或者擦干后的痕迹。 如此拙劣的谎言,让他隐含责怪似的轻笑了一下,低而悦耳的笑声,像是山风抚过松林。 他像是完全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的心脏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有些不安的紧张,你身上细微的痕迹可能已经足以让麦考夫在思维宫殿里构造联想出你在女佣离开的这短短的时间内的所有举动。 但是你觉得,也许还不足以让他得知你服下了过量药物的事情。不然,麦考夫应该不会这么冷静。 你觉得放心了一点,却还依旧眼睫微颤的小心望着他。 “为什么想喝酒?”麦考夫问了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不是傻得过头,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给他提供更多信息了。 “没有......不喝了。”你鼓了鼓脸小声道,你决定这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