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忠和覃氏在酒窖转了一圈,邢忠提上菜篮子道:“我去找秦副总管喝两杯。” 覃氏正想偷偷尝尝酒窖里的酒,闻言忙不迭地答应了。邢忠一路哼着小曲来到秦暮手下最大的酒铺,果然看到他在里面训斥一个店小二。 “我都说了你多少次了?你的脑袋是比别人缺了半边么?什么都记不住!” 店小二连连道歉,还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邢忠等秦暮骂得差不多了,才笑眯眯上前道:“秦副总管,消消气,消消气,我带了一些下酒菜,您尝尝?” 秦暮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道:“这厮,骂得我都饿了。” 邢忠把菜肴摆上,秦暮又对店小二道:“看什么看,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拿一壶好久来。” 店小二唯唯诺诺地去了,脚下一绊,差点跌了一跤。邢忠看了一眼店小二,道:“秦副总管,他怎么惹您生那么大的气啊?” “别提了,”秦暮道:“一提我就想发火,当年看他姐姐求得可怜的份上,我才收留他在酒铺里继续做事,谁知道这家伙笨得要命,三天两头出岔子,这不,客户定的酒少了两坛。我好说歹说才让人家熄火。” “嗬,原来是这样,那真该骂!”邢忠道。 秦暮夹了一筷子凉拌木耳,砸砸嘴道:“要说这凉菜啊,还是折春茶铺里的够味。” 邢忠道:“可不是,那里有一道酸辣凤尾菇,配上二十年的照殿红,简直了。” 秦暮一拍大腿:“再来一条隆盛酒楼的桂花鱼--” 两人一指对方,哈哈大笑,秦暮一扬手,道:“走,邢兄弟,咱们去把这三样东西凑齐了,好好吃一顿。” 邢忠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敢情好,多谢秦副总管盛情,走着!” 店小二刚打了一壶女儿红出来,秦暮劈头道:“慢慢悠悠的,腿瘸啦你。”他拿过酒壶闻了一口,摔回店小二的怀里,溅出来的酒水打湿了店小二的前襟,邢忠闻着酒香,暗暗为那壶酒可惜。 店小二无措地看着秦暮,秦暮道:“去,换一壶照殿红来。” 邢忠上前道:“快去,别又惹一顿骂。秦副总管,不如我们先去折春茶铺买酸辣凤尾菇,然后去隆盛酒楼点桂花鱼,照殿红就让小二送到隆盛酒楼里去好了。” 秦暮点头:\"邢兄弟,你说得对,走,咱们去隆盛酒楼。\"一回头,发现店小二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前襟,木然站立,怒道:\"傻站着干什么,听见没有\" 小二猛醒:\"听到了,副总管。\" 秦暮鼻子里哼了一声,与邢忠说笑着走远。店小二默默地看着秦暮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尽头,回身入内。屋檐上的黑猫睁着绿眼睛阴测测地叫唤一声,穿入阴影之中。 时间如猫走过屋檐,悄悄而逝,邢岫烟一家渐渐与田庄的人熟悉起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充满了田园的气息。 邢忠夫妇得其所好,脸上的笑容多起来,家里颇有些和乐的意味。邢岫烟看在眼里,很是为当初的决定满意。既然安顿好,那么她该渐渐崭露头角才是。 一日,董婶如往常一般走进针织坊,里面却有微弱的灯光。她心里诧异,她一直是第一个到达针织坊的人,风雨无阻。今儿是谁,竟然比她还早。 推开门,带进来的风吹灭了摇摇欲坠的烛光,邢岫烟揉揉眼睛,起身道:“董婶,早。” 董婶了看着她道:“你是起得太早,还是一夜未睡?” 邢岫烟笑了笑,道:“昨夜睡不着,就爬起来做了个小玩意。” 董婶拿起邢岫烟手上的东西来瞧,是一只狸猫,奇怪地长了角,还有一个显眼的蓝鼻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猫,我竟从未见过。” 邢岫烟抿嘴一笑:“董婶,这是鹿不是狸猫,你看,它有角。” “噢,”董婶捏了捏,里头是软的,应该是塞了软布或者棉花:“你弄这个作甚?” 邢岫烟还未答话,梁婧和许荣家的也到了,看见玩偶,惊奇道:“呀,这是什么,狸猫吗,好可爱啊。” “不是,它是鹿,你看,这是它的角。”邢岫烟解释,她有点理解乔巴总是被误认为狸猫之后那种暴跳如雷的心情了。 梁婧拿在手上,捏来捏去,爱不释手,后面又进来王殷儿和秦可淑,王殷儿也笑道:“哇,好小巧的狸猫。” 邢岫烟无奈,都懒得解释了。几个人玩了一会儿,梁婧对邢岫烟道:“邢姐姐,送给我好不好?” 王殷儿张了张嘴,对乔巴十分不舍。许荣家的虽然不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玩偶,她的女儿刚满五个月,她想把乔巴拿给女儿玩耍。 邢岫烟把她们对乔巴的喜爱看在眼里,心里一笑,道:“这个先给许荣嫂子罢,妮儿正是玩玩偶的时候呢。\" 妮儿是许荣女儿的小名,许荣家的闻言微笑:\"多谢邢岫烟妹子,得空去看看我们家妮儿,小丫头现在圆乎乎的,看见谁都傻乐。\" \"好的许家嫂子,得空我一定去,人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可快了。\" \"这话不假,\"许荣家的道:\"妮儿刚出生的时候像极了我,可是现在怎么越看越像她爹了。\" 母亲一提到孩子,总是有许多话要说。邢岫烟和许荣家的聊了好一会儿,回头一看,梁婧还拿着乔巴,舍不得放手。殷儿则噘着嘴在一旁摸摸捏捏。 邢岫烟失笑:\"婧儿,殷儿,我可以教你们做乔巴,容易的,保准你们一学就会。” 婧儿殷儿都雀跃不已,其他人也颇有兴趣。结果一个早上,大家伙都围着邢岫烟做手工玩偶,还好客人定的刺绣不急着要,董婶就没有生气,由着姑娘们跟着邢岫烟学。 到了下午,邢岫烟单独找了董婶,把心里一直隐藏的想法说了。董婶皱了眉头,道:“你说要针织坊的姑娘媳妇们一起做玩偶,然后挂在酒铺售卖?” 邢岫烟点点头:“董婶,你也看见了,玩偶很得姑娘们喜欢,而且比刺绣容易。” \"你这玩偶虽心思巧,但是卖不了几个钱。\" \"我们要把价格定高。\" 董婶笑了:\"那样,穷人家的姑娘就买不起了。\" \"正要如此。\"邢岫烟微笑,\"我们的目标,是富人家的姑娘。\" 董婶不笑了,定定地看着邢岫烟,邢岫烟继续道:“有些东西并不珍贵,只是因为摆在权势富贵人家的台面上,一传十,十传百,便有人争相购买。” 这个小姑娘居然能想到这一层,着实令人吃惊。董婶略一思索,又道:“可是,有身份的姑娘们大都养在闺中,不会随意上街,就算上街,也是逛逛胭脂铺,成衣铺。挂在酒铺售卖,姑娘们怎么会去买?” “董婶考虑得没错,”邢岫烟道:“咱们先不卖,而是送。” 董婶疑惑地看着邢岫烟,邢岫烟顿了顿,细细道来:“咱们可以拟定,哪位客人买了五坛酒以上,就可以拿一只小的回家送给小孩子玩耍。十坛以上,就送一只大一些的。二十坛,就送一只更大的,以此类推。 能一次性买那么多酒,必定是殷实人家,殷实人家之间总有交往。咱们的玩偶,就会通过他们家小孩子或是姑娘的交往,流传出去。等来找的人多了,咱们再改送为卖。” 听着倒是可行,只不过主管酒铺的是秦暮副总管,他会不会答应,董婶拿不准。 邢岫烟道:“能赚钱的事情,秦副总管应该不会拒绝,再说,出力的不是他,是我们针织坊。” “我去找他说一说。”董婶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