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汝欲效法交子乎?四川自古缺铜,故常用铁钱,与外地交易时颇为麻烦。仁宗朝间,四川有几大商行联合发行了交子,可在大宋各路省府汇兑,吸引了众多四川民众兑换。
然而这几家商行的交子是要折钱的,纸面写了1000文的交子,往往要收1100文。即便如此,某日疯传这几家商行经营不善,人人皆用交子兑回铁钱,竟不能行,遂有四川民变。
伯汝在东京为此事,不怕也兑不出钱吗?”
“赵公子考虑的很对,但这恰恰是高德作为国有商行的优势。民间商行会被挤兑,是因为这几家商行的资产有限。
但高德背后依靠的是朝廷,即便哪天确实铜钱不够,用坐轿券一时兑不出来铜钱。朝廷也可以及时颁布命令,允许民众拿坐轿券去抵赋税。
再引入审计院和会计师事务所,定期检查高德的资产负债表,严格把控坐轿券的发放数量,就不必担心有问题。”
听完刘湛的解释,赵顼虽觉得有些道理,但民变这种东西对一名新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可怕,心里还是没有底。
“伯汝说的道理,我是明白了的。只是兹事体大,未可轻决。只是伯汝为何非要把坐轿券做成交子呢?就把他当成如今的只能坐轿子的券不好吗?”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到时候官员们不同意。”
“朝中大臣?他们为何要反对坐轿券?他们大多有自己的轿子,基本不会用到高德。”
刘湛咧嘴一笑。“以后他们就必须要用到了。因为李轩瑜和我提到过,朝廷给官员发的财物里面,还包含着车、马、轿子和仆人的费用。
司马君实不是经常说要削减官员的开支,为朝廷省钱吗?让他上个折子,也不用削减官员福利了,只是把车马轿仆这一块的费用,折算成坐轿券发放。
官员们出行的时候,直接拿着券去坐高德的轿子就行,绝对给他们服务到位,比自家的轿夫还好用。”
赵顼回想着张方平报来的东京官员俸禄明细,暗暗赞同刘湛的想法。
把原本折算成铜钱发放的官员车马费,改成用坐轿券发放,国库每个月就能省下一大批铜钱,虽然说还是要和高德这边结账,但毕竟有个时间差。
比如这个官员有自己的轿子,他的坐轿券就暂时不会回到高德这边,而是自己留着或者拿到孙羊店等地方消费。一来二去,国库就依靠这样的时间差,每个月凭空多出来一笔流动资金,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当然,肯定还是会有官员反对,但这个方案绝对要比司马君实那种,直接砍掉一大块福利的方案,更让官员们接受。
赵顼今天问的话已经很多了,但他还有一个更急切的问题。
“刘伯汝,我已经知道了高德两项公共服务能带来的好处,那第三项民心呢?民众信任高德,又如何能帮助修葺皇宫呢?”
刘湛喝了口酒,感叹道。
“因为民众的信任一旦取得,就容易出现盲从。稍加引导,就能出现不可思议的现象。
在那极西之地,有一种叫做郁金香的花朵,非常漂亮。那个国家的王后喜欢黑色,向商人们悬赏一千两银子一朵的黑色郁金香,有多少王后要多少。
商人们奔走相告,但凡有一位花农地里种出来一朵黑色郁金香,还没有开花,就已经有商人出了一千两买走,而这位商人转手就卖给了一位要给王后准备贺礼的王公,直接卖了两千两。
这种巨大的收益让所有的花农和商人都疯狂了,他们四处收购黑色郁金香,又在手里囤积。郁金香的价格在节节攀升,最疯狂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一万两白银一朵。就像一个泡沫,越吹越大,直到最后王后的生日到来,发现王后还是只出一千两一朵买郁金香,泡沫就瞬间破碎了。
赵公子,一万两一朵的花朵,放在平常,那些花农和商人会去买吗?但这种情况就是发生了,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源自最开始的时候,人们相信了,一千两的花朵转手就能卖到两千两。
那么现在高德宣布一件事,重金收购皇宫墙上的朱砂,又会发生什么呢?”
一言既出,四座皆静。
赵顼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