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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剑与长刀,回忆

垃圾堆的顶端散落着废弃的家具。我找了相对干净的一块儿坐下来,一手松松扯着衣服的下摆。  拜托玛琪特意改过了,上衣的长度要短得多。我松松伸了个懒腰,感觉到凉风轻柔地在腰腹间裸露的肌肤上吹拂着。    淡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盘起来,我把散发随手别在耳朵后面,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    愛し子よ いつまでも  亲爱的宝贝 无论何时  この胸に抱かれて眠りなさい  都请在我的怀抱中沉睡吧    不远处映出冲天的火光,交织着破了音的尖锐痛呼,狂怒的呼喊,死心裂肺的哭泣声。被风送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弱化成了似有似无的叹息。    不断接近的仓皇的脚步声和难以抑制的啜泣,有人往这边逃过来了。    我站起身来拍掉身上尘土,紧紧闭上了眼睛。    稚い あなたのことを  天真的你啊  もう二度と逃がしたりはしない  决不容许你再次逃离    “快跑啊!!!他们要追上来了,要追上来了!”颤抖的男声在我面前戛然而止,畏惧变成了发泄般的愤怒,“你这种垃圾,也想看我们的笑话吗?!”  “算了……”女人哭泣着劝阻他,“别管她了,逃命要紧!”  “还是把目击者杀掉——”    七嘴八舌的嘈杂声音。有人朝我冲了过来,余者不管不顾地四散奔逃。    把关于她的一切都置之脑后吧  もしもまた爪を立てて  若她举起利爪  あなたを奪いに来たら  再次来夺走你  この手で撃ち殺してあげる  我就亲手杀死她    我轻声哼唱着,睁开了血色的眼睛。    “这样可不行哦,诸位——库洛洛会生我气的。”    背后延展开两条长而锋利的深蓝赫子,像钳子一样把这块区域圈禁起来,狠狠合并。    抗うことなく さあ すべてを預けて  不要反抗了来吧把一切都交给我  私だけがあなたを生かせるわ  只有我能让你生存下去    尖叫声戛然而止。我把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用赫子远远攻击着场上还有战力的两人。    强化系和操作系,真不幸都恰好克制。    刚刚被斩断的残尸,血液从平滑的切口里喷涌而出,缓缓流到了垃圾堆下面,积聚成一个小小的芬芳的红色水洼。    あなたの羽根を千切り棄ててしまいましょう  把你的羽翼撕个粉碎丢弃了吧  もうどこかへ飛び立てないように  但愿你再也飞不到任何地方    操作系的念能力者涕泪横流地崩溃了,一脸疯狂地朝我冲过来。我轻轻抽动着鼻尖,他们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熟悉的气味在逐渐靠近。    “无聊。不玩了。”    耸耸肩又放出两条赫子,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二人的性命。    あなたの足に銀の足かせをはめましょう  在你的双足嵌上银色的枷锁吧  同じ過ちを犯さないように  但愿你不会重蹈覆辙    赫子化为血雾缓缓散去,我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干净的双手,完整的衣服,没有丝毫喷溅的血迹。刚刚站在垃圾堆上连脚步都没有挪动,手也一直插在兜里,真·没有动手。    飞坦最先赶过来,整个人像是在血泊里浸过似的,头发都被凝结的血块黏在一起。他带着发泄过后心满意足的嗜血笑容打量着我。    “弄完了?”  “嗯。心情不错?”  “还好。都怪他们,死得太快了呀。”    他把下半张脸埋在高高立起的领子里,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的愉悦。    信长和窝金一起过来汇合,随后是富兰克林。库洛洛最后一个到达集合地点,外套不知去向,衬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血口,脸上挂着目标达成后特有的那种心满意足的笑。    “拿到了吗。”  “嗯。我想要这个能力很久了。离开之前不拿到,总感觉不甘心呢。”    他那种纯粹的开心,像是初中放课后的少年终于在路边小店里发现了心仪的CD,简单又明快,有一种纯白的质感:“人都处理掉了?”    “往我这边逃的一个都没有漏下。”  “我也是。”  “处理完了——”  “这次好过瘾啊老大!”    他看向我:“那么,莉安,加入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啊,”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他,“这个时候问我——我都拉仇恨拉成这样了,还有的选吗?”    “我想要正面的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我加入。”    他展开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对我伸出血淋淋的右手:“欢迎。”    我心头一颤。干净的未沾血的手掌,犹豫着从兜里抽出来,还未覆上去便被他紧紧攥住。    炽热又粘稠的感觉,鲜血从指缝滴落到地上。他用左手捂住我的眼睛,俯下身来轻声细语:“那么,今后也请继续把长刀借给我吧,莉安。”    “……好。”  研。    库洛洛直起身来,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吧,玛琪和派克在等着呢。”    ---------------------------------------    【能保护你的,既不是盾也不是铠甲,而是藏于枕边的短剑。】    柔顺的紫发服帖地梳在耳后,身着高定西服的、言笑晏晏的俊秀男人,一手撑着桌角,微微弯着腰,嘴唇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贴着金木的耳畔。    ——摆出了十足的诱人架势,那人以刻意放低的磁性声音这样轻声叙说着。    真是像中世纪的骑士对主公宣誓效忠一般的感人场景。我象征性地眨了眨眼睛,挤去并不存在的感动的泪水,抬起早就痒得不行的手抓了个抱枕,瞄准——biu!    抱着蜂蜜罐的小熊□□糊在月山习那张虚伪得让人呕吐的脸上,停滞半秒,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深情表白忽遭打断的美食家:……亏他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特意选定的这个场景!!扰人恋爱会被马踢的你不知道吗?!!    我:不,清醒一点,谁也没在和你谈恋爱。    月山习顶着额角跳动的青筋直起腰来,由于金木的注视,脸上尚还勉强保持着礼貌性质的笑容:“弗,里,嘉。”    我理都不理他,随手又抓了个软绵绵抱枕搂在怀里,忽而抬头对金木绽放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纯粹笑容:“研——最喜欢你了。”    像是在陈述“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这种无可辩驳的自然公理似的,少女那种理直气壮到极点的坦率态度,认真到早已听惯她这句话的黑发少年依旧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嗯,这、这样……”    如果照这个趋势敷衍下去的话,她必然会顺势追问“那你呢”。与其任由羞耻局面持续下去,还不如——  “我也……最信任莉安了。”    心头吧嗒吧嗒绽放出一簇盛开的小花,我眯着眼睛嘻嘻笑着点头,顺便抽空瞟了一眼被瞬间秒杀的美食家。  战斗力只有五的辣鸡,哼。  金木是我的!    他面目狰狞地瞪我一眼,依旧在垂死挣扎:“即便不被信任,我,也会作为短剑一直效忠于您的!快点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吧金木!”    直接忽略了月山的后半句,黑发的少年稍作思考后浅笑着看向他。    “有你这样的伙伴,好像的确也不错。——今后也请把短剑继续借给我吧。”    “!!!自当为您效力——”    “莉安也一样啊。”黑眼睛里盛着的阳光折射出来,他的脸上有一种甚至都无法稍作隐匿的、格外明亮的笑意,“嗯,为我开路的,长刀?”    ----------------------------------------    啊。  这是昨天晚上的梦……昨晚的,回忆。    果然,仿佛再次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不是没有理由的——说什么“今后也请继续把长刀借给我吧”,库洛洛那个家伙,根本就,又擅自对我使用能力了!    悸动感的有效期限过去后,我把手揣进兜里,一路默然无语地缀在队伍后面回了教堂。其他几人有的补觉有的出去找乐子,我跟着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某人,终于把拎着本书坐在窗台上的黑发少年单独堵住了。    “库洛洛,以后不要再对我用那个能力。”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毫不伪饰的迷茫:“哪个?”    深呼吸,深呼吸:“通过梦境观看和操控记忆的那个。”    库洛洛认真的纠正我:“那不是记忆,只是臆想。”    “这不是重点,”我强迫自己冷静,“臆想的依据说到底还是现实。不管怎样,”我盯着他的眼睛反复强调,“不要、不要、不要再对我用那个!”    他把膝盖上的书合上放到身侧,十指交握:“为什么?觉得隐私遭到了侵犯,还是因为这个能力的拥有者是我的话,就恰好克制你?说到底,还是你太轻信吧。”    我厌恶地皱起眉头,初次见面时强烈冲突感所导致的,那种无比清晰的“赝品”感——越发清晰了,鲜明到无法忽视。    “把库洛洛·鲁西鲁和别人分清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平静地做了总结,一副话题到此结束的样子,又把书打开翻到刚才的页数。    “你不肯给我承诺。”    “我不可能因为这样的无理要求放弃一个稀有的能力,莉安。这个能力对我很有用。”    “我没有让你放弃,不要混淆概念!我只是——”    “你只是不准我对唯一可以使用它的对象使用而已。”他把书翻过一页,“我还是那句话,等你把我和别人分清楚,我就不再对你使用它。”    说了一大堆屁用没有,我愤怒地把他膝盖上的那本书扯出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库洛洛、你这个、王八蛋、变、态、偷、窥、狂!”  “我要是、能分清,还跟你、扯个屁!”    我挥舞着菜刀,嘴里念念有词,带着斩断某人脖子的假想和力度恶狠狠地砍下去,把毫无反抗之力的无辜排骨分尸成七零八落的小块。    看着库洛洛被丢进咕嘟嘟冒泡泡的汤锅里,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派克在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我:“房子要塌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连赫眼都冒出来了,案板上也遍布着凄惨的刀痕,菜刀还镶嵌在里面隐隐颤动:“……对不起,我没意识到。”    “没事。库洛洛怎么惹你生气了?”她双臂环抱,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啊,”我用勺子撇去汤上的浮沫,含糊其辞,“关于个人隐私的一些事情,诸如此类的。”    派克温和地笑笑,善解人意地配合我转移话题:“呐,弗里嘉,你知道我的念能力是什么吗?”    “诶,派克不是后勤人员吗?”    “因为不擅长战斗啊。”她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洒脱样子,周身那种大姐姐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我的念能力,是‘记忆的探索’。”  “只要触摸到对方的身体就可以提取记忆,还可以将记忆具现化成子弹,打入同伴的头中,从而实现记忆的共享。”  “因为记忆子弹和普通子弹一样,所以使用能力时,需要对方绝对的信任。”    我搅拌着汤静静听着,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走上前来从我手中接过汤勺,我下意识一躲,勺子咣当一声落进了锅里,几滴汤溅落在她手上。    “对不起!”我手足无措,想碰她又隐隐畏缩。她笑着摆摆手:“没事的,我没那么脆弱。”    这次换她煮汤,我蹲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听着她说话。    “同伴不是单纯加入就可以的,弗里嘉。试着信任我们,其实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穿着长裙的派克低垂着睫毛把锅从火上端下来,“库洛洛一向懂得给团员留出个人空间,我想他这是在逼你融入我们吧。”    我低头戳着地板的缝隙:“我知道啦。”    “嗯。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被一味当成替代品什么的……就算刚开始会觉得新奇,相处久了也会生气吧。”她想摸摸我的头,又收回手去,“你明白吧?”    这样谁都难以接受吧,别说库洛洛了。只不过他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就一厢情愿地判定他不会在意。我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踮着脚伸出双手抱住她:“嗯。谢谢你啦,派克!”    她怔了怔,举着锅盖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脸颊上带点红晕。我笑嘻嘻地紧紧手臂,这才松开她跑到客厅:“我休息一会,晚饭剩下的部分就麻烦你啦!”    派克无奈地笑了笑,又回头去做饭了。    ----------------------------------------      “喂,你占我的位子了!!!”  窝金的大嗓门在耳畔炸开,我噌的一下坐起来,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我……睡着了?    窝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那啥,你回屋里去睡嘛。”    默默地把座位给他让出来,浑浑噩噩地走到小黑旁边,坐在地板上倚在他腿上。    他低头看看我:“怎么睡得这么熟。”    派克的声音从厨房遥遥飘来,裹在一缕缕溢散的雾气里,显得温馨又日常:“今天的晚饭是排骨汤~”    库洛洛打开门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我缩在桌子下面昏昏欲睡,余光扫过门缝里一闪而过的某本书。    【扯出来,掷在地上,狠狠踩过。】    一个念头带着强烈的违和感一闪而逝。  好眼熟——  怎么会,那么新?    -------------------------------------    库洛洛不动声色地目送昏昏欲睡的小女孩被飞坦扛上肩弄走了,低头把最后一口汤喝完。    左右已经没人了。餐桌上空荡荡的,散落着几个瓷白的碗。    派克这才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来,无言地对着他点点头。    【计划成功。不愧是你。】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肋骨的痛感十分鲜明,估计是裂开了。多亏弗里嘉留了手没弄出外伤,有血腥味的话就不好糊弄过去了。    派克垂眼盯着蹙着眉头的少年,不由叹了口气:“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去刺激她?”    “……底线。”他的右手垂放下来,声音压到轻若蚊蚋,“我得知道那孩子的底线,才能判断自己的位置啊。”    那个“研”在她心里的位置越重要,他的受益就越大。    旅团的成立早就提上日程了,留着变数总归不太好。为了一次性试探出那个限度,他干脆在保有退路的前提下直白地把她逼问到暴走了。    然后让派克趁乱提取她的记忆制成子弹,再用具现化出的枪射中记忆的原主人,就可以消除这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至于空白的时间段……由他制造出无法辨明真假的梦境补足,衔接前后的假记忆。这能力和派克配合得简直完美。    只不过……    库洛洛回头往自己的卧室方向瞥了一眼。    那里有什么疏漏的东西吗?  算了。    理解了派克未能说出的言外之意,他挑着唇角安抚一笑:“我赶时间,手段粗暴了点。别担心派克,毕竟是——团员。不会有下次了。”    她的眼睛睁大了,呼吸随之放轻:“决定了?”    “不是早就定下的事吗。”他漫不经心地以手掩唇,“正好大家都在……那就,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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