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旅团?” 加上我和库洛洛全员一共八人,在废墟间或坐或立。 “是的。” 穿着黑色正装的库洛洛,黑发在额前乖顺地散下来:“以蜘蛛为标志物,满员一共十三人的盗贼团伙,由我来担任团长。” “但是必须在前面说清楚,我认为整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眼神平静,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显然已经构思了很久。 “我是头,你们是手脚。原则上,手脚要忠实服从头的指示。” “不过……这是组织行动机能的原则,与生死无关。” “要是头死了,由谁来继承都可以。有时候,手脚也会比头更重要。这点要弄清楚,别本末倒置了……” 他看着我们仿佛又凝视着远方。那种毫无波动的、不接受质疑的自然态度,一切都理所应当的、强大到能接受一切的极坦然样子,我轻轻啧了一声,突然就明白了很久以前飞坦的意思。 能够接受被他领导。心甘情愿对他低头。 因为他是库洛洛·鲁西鲁。 “我的命令是最优先的,不过,我的生命却不是最优先的。” “我也是旅团的一部分,应该存活的,不是个人,而是旅团。” 他说着这样贬弃自己性命的话,没有丝毫接受不良的意思。 什么都不在乎,也因此愈发强大。 他当然觉得理所应当。杀戮、剥夺、混乱、夺目的血腥、强制施加的痛苦、亲手毁去的他人所爱——他人?那是什么? ——明白了。在库洛洛·鲁西鲁的世界里,和同伴无关就没有意义。但是和“旅团”比起来,作为单独个体的同伴是可以抛弃的。 来吧,来吧,把这个世界变成我们的游乐场——想要的东西就抢走,厌倦了就抛弃,嫌恶就抹杀;谁也不能操纵我们,谁也无法束缚我们,谁也不能从我们身边夺走一丝一毫,谁能妄想攥住幻影呢? 来吗?嘻嘻嘻嘻来吧,来吧来吧来吧!!! 风吹过太阳也吹过我们,灰色的云翳笼罩着大地也遮蔽住我们。没有人说话,我的长发在背后轻轻飘扬着,无力地等待一个落点。 库洛洛笑了笑,最后一次强调道:“不要忘记这个啊,大家!” 幻影旅团,宣告成立。 ---------------------------------------- 回到教堂的路上,库洛洛一直走在最前面。 虽然还是来时的那些人,但整个团队间的气氛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因缘际会相聚的散沙,终于被牢固确切的纽带联系了起来,成为一个固定的整体。 归属感真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最前方的库洛洛,身后跟着玛琪和派克。信长和窝金走在右侧落后一两步的地方;我坐在富兰克林的肩膀上,和飞坦走在左后方,五个人像一道弧形的防线,隐隐保卫着中间的三人。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归类成战斗人员。做晚饭做得脑子都糊涂了——诶为啥我要干双份活,进可杀人放火退可厨房厅堂什么的也太压榨童工了—— 库洛洛坐到彩窗的窗台上,双手撑在身体两边:“那么来挑选号码吧,诸位。玛琪研究一下蜘蛛的纹样准备刺青——附带一句,我喜欢黑色。” “刺青?” 注意力嗖地一下被转移了,我从富兰克林肩膀上跳下来,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手,“可以吗?” “念针应该没问题。你要几号,莉安?” “随便。” 信长:“一号,我要一号。” 飞坦:“嘁。二号。” 富兰克林:“……” 库洛洛:“商量好了告诉玛琪。”他把眼神转而投注在我身上,“莉安,马上就要离开了,你有没有想过开念?” “有啊!”你不说我都忘一干二净了,“现在吗?!” “嗯,多一重准备总是好的。”他直起身对我伸出手示意,“过来。” 颠颠儿跑过去站在他面前,期待地看着他。他整个人的气势忽地强盛起来,右手掌心轻轻虚触我额头。 “‘发’,把自己的气灌注到别人的体内打开精孔,从而强制其学会念能力的快捷方式。” 额头有一股针刺的感觉,似乎正被谁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窥伺着。我努力忍受着不适的感觉。 “开始了。” 那种微妙的刺痛感蓦地强盛起来,瞬间像洪水一样从额头灌溉而下,似乎把整个身体都淹没刺穿了。 ——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要死掉了! 生命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本能在耳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瞳孔猛地收缩现出猩红赫眼,赫子不由自主地破体而出,在生死一线的重压下往前疯狂挥去! 库洛洛迅速跃开:“莉安!” 威胁感猛地削弱,我勉强控制住瑟瑟发抖的本能,将六条长长绸带般的蓝色赫子停在半空中:“抱歉库洛洛,我没办法——” 他制止住隐隐骚乱的团员。玛琪瞪大眼睛看着我,窝金兴奋地跃跃欲试,信长的刀拔了一半,满脸看完3D恐怖片的惊悚。 库洛洛无奈地揉揉额角:“我早该想到的。不过没事,精孔已经打开了,让气像水一样在身体里流动……你感觉怎么样?” 赫眼不确定地看向自己双手,并没有被半透明雾气包裹的虚幻感:“我感觉——没什么变化?” “嗯?”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我看着他的气凝聚在眼睛上,仔仔细细观察着我。继而一言不发上前一步:“再来。” 又是那种针刺感。我把赫子深深地扣到墙里,克制住疯狂喷涌的拍死他的冲动。 “还是不行。” “再来。” “没感觉……” “再来最后一次。” …… 不知道多久以后。 库洛洛的外套脱下来丢在一边,额头隐隐出汗:“这次有什么感觉?” 我瘫在地上眼神空白,感觉自己宛如一条咸鱼,赫子都疲惫到举不起来:“感觉……好饿。” 咕噜噜。 明明上次进食是在一星期以前,饿得好快。 赫子化为血雾消散了,窝金在一旁大呼小叫。库洛洛盘腿坐在地上,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抱歉莉安,你可能没办法开念了。” “……哈?” “我反复确认了很多次。”他面上带着一点同情,“精孔被打开后,就立刻——”歪歪头,“愈合了?” 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通用语似乎突然不能理解了。 “可能这就是自然界的制衡吧,莉安。”他揉揉我头发,“你的种族要是成为念能力者,就强到不像这片大陆的生物了。” 我伸手捂住耳朵蜷成一团,摆明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这种被有马贵将一枪戳死以后就年龄倒流出现在垃圾堆的荒谬感,第一次发现“超能力”的不真实感,科学和玄学在脑海里轰隆隆撞击的眩晕感—— 啊啊啊啊啊!念能力什么的最讨厌了!!! 今天的莉安酱,也被生活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呢。 -------------------------------- “呜呜呜好痛——你轻、轻点啊!” 眼泪汪汪的金发萝莉,上衣半褪到腰间,一副想反抗又不敢的委屈样子,苍蓝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摇摇欲坠的水雾,就那样无声祈求地凝视着你——你会怎么办? 玛琪:当然是选择继续扎她了! 又一根银色念针迅速落下停留在雪白皮肤上,缓缓沁出一滴鲜红的血。为了防止伤口愈合,所有的针都留在皮肤上没有取出,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针的森林。 “玛琪,你快点……” 我都不敢低头往自己胸口看,有种密集恐惧症发作的感觉。 “谁让你非要纹左胸。”她手上动作不停,幸灾乐祸地嘲笑我,“纹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是方便得多。” “啊……可是那样很容易掉啊,”我有气无力地辩解,“重纹的话太麻烦了。” 纹在需要重点保护的躯干部位的话,就不用担心重生的肢体上没有纹身,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过程又要再来一遍。 玛琪做了一个无声嫌弃的表情,伸手拿起一旁的黑色颜料:“马上就好了。” “库洛洛让你用黑色你就用啊,其实我觉得紫色比较配你——卧槽!!!这个好痛啊啊啊这特么是硫酸吧!” 玛琪不轻不重地拍我一巴掌:“闭嘴别动,针掉了又要重来。” 颜料缓缓浸透,她数着时间把针拔掉,用温水清除皮肤上的污迹:“喏。” 一只狰狞的黑色蜘蛛,伸展开十二条细长的腿牢牢攀附在左胸上,正中央背负着数字“8”。黑色的纹身像是已经存在很久了一样,和主人白皙的皮肤形成极端鲜明的对比,无法直视又浑然一体的魔魅之美。 “怎么样?” “……好丑。” “……”玛琪额角跳出青筋。 某个傻子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是因为我恢复能力强才让我第一个来的吗,不满意可以割掉再来一次?要不是玛琪扎得实在太痛我就干脆重来算——” “咚”的一声,玛琪的拳头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我的碎碎念,拖着捂着额头安静如鸡的我从房间走出去:“好了。” 库洛洛抬起头:“几号?给我看看。” “8号。死变态才不给你看——” 话音未落又被玛琪拿小拳拳锤了脑袋,我双手捂头,敢怒不敢言地哭着跑去厨房找派克求安慰了。 一旁的信长不由自主地晃晃头,毫无痕迹地从玛琪旁边移开了一点。 库洛洛有点迷茫:“她怎么了?” 玛琪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是解释了一句:“纹身在左胸胸口。” 随意嗯了一声,库洛洛示意她把纹身颜料拿过来:“刚刚怎么叫那么大声,出问题了?” 她蹙着眉头稍作回忆:“好像是有哪里不对……但是对结果没有影响,就随它去了。” “玛琪,这个颜料标注要1:20稀释使用的。” “……我没看到。” “会很痛吧,我猜。” 冰山少女觉得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有些微抽痛,面上却丝毫不显:“下次不会了。” 库洛洛毫无心理负担地决定保守这个秘密:“嗯。” 信长……信长只能默默地离他们又远了一点。 三天后。 我:“不可能!你们都不会痛的吗?!” 飞坦嫌弃脸。 窝金:“切——” 富兰克林一脸包容。 派克用“还是个孩子啊”的慈祥眼神看着我。 玛琪和库洛洛面无表情,信长一脸沧桑。 我再次放空眼神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我太弱鸡了? 库洛洛神态自若地把书合上:“后天就要出去了,大家好好休整一下——尤其是你,莉安。” “知道了,”我垂头丧气地拽拽一边的飞坦,“今晚陪我去?让你先玩。” 金色眸光一亮:“好。” “呐呐,出去的计划是什么?”我打起精神托着腮看向库洛洛。 “抢一艘飞艇,开出去。” ……这想法,似曾相识啊。 还没来得及开始吐槽,库洛洛对我温和一笑,带着隐隐的警告:“莉安按照我的指令行动就好,不需要考虑别的。” “好的团长,没问题团长。”我正襟危坐,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表示自己非常乖。 他语气放缓:“其实选定一个方向一直走的话也能离开,只不过太浪费时间了。也没必要正面和长老会对上,还不是时候。” “黑帮每年都会往流星街运输军火和重金属,换取人力支持。”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们只需要搭一趟顺风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