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视了啊,有点伤心。 我哭唧唧了一会儿,很快就从和陌生人相处的刻意状态中挣脱出来。一路往漫展场地外走着,走进碰到的第一个小超市随便买了点食材,发短信告诉小黑我回去做午饭了。提着东西慢吞吞地往小区里走,马尾在背后活泼地甩来甩去。 跟对门的老奶奶彬彬有礼地打了招呼,回厨房里开始收拾土豆牛肉和胡萝卜。淘好米倒进电饭煲里的时候,我还在感叹今天真是正常的一天,我的人生里好久没有这么贴近普通人生活的日子了…… 直到发现肚子越来越饿,才后知后觉地从炖菜浓重到窒息的古怪味道里分辨出一丝鲜甜的血味。我搁下勺子咽着口水跑出厨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股如有实质的诱惑味道走到客厅,打开房门,径直来到了——对门邻居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前。 不是吧,半个小时前她还跟我打招呼呢。 抹抹嘴角开始敲门:“奶奶,你在吗?我是爱酱,有事情想和你说哦~” 没人应答,我勉勉强强拴住脱缰的理智准备回去。这个出血量她应该已经挂了,金虽然不准我随便杀人,也没说过点头之交也要扑上去救啊。最重要的是这个年龄段,根本不符合我的口味—— “吱呀”一声,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狂涌出来把我淹没,我呼吸一滞,怔怔地看着开门的人。 之前遇到的面瘫小姐姐,她像是幽魂半隐在模模糊糊的暗色之中,鸦色的秀发飘摇着散下来,半裸的上身密布着狰狞的伤口。 瓷器一般不带活气的雪肤,上面涂满了宛若某种图腾的、燃烧似的的血浆。 赫眼伴随着叹息声愉快地冒出来了。这个场景,这个味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真是太——太合我胃口了啊! “好美。” 我像被魇住一样不自觉地轻轻触碰着她冰凉的面庞,她用那对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睛安静地看着我。 “像是在生死界限上犹豫的人偶一样……”我毫不在乎地看着大大猫眼里自己骇人的猩红赫眼的倒影,“一沾了血就像红茶过了沸水,那种内在的韵味都被激出来了。太棒了,真是至高的杰作!” 她像是听不懂似的,歪头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在我狂热的目光中小姐姐突然伸手在身上摸索出什么,缓缓递到我的面前,示意我接过去。 我仔细一看,眼熟的黑色发圈。 她一手把发圈往前递了递,另一只手虚虚点在自己伤口上。 “又要作交换吗?”我头脑降温了一点,按照她的思路猜测着,“把这个还给我,条件是给你治伤?” 她认真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大概是有一丝丝满意。我眼珠一转:“可以。但是作为相差价值的补偿,”我低下头克制地舔舐削瘦肩膀上的血液,时不时心痒地用虎牙轻轻咬噬富有弹性的肌肤,“做我的收藏品吧!” 她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睫毛都不带颤抖一下。我像是拿棒棒糖骗小萝莉的猥琐大叔一样毫不气馁地循循善诱:“我只是想单纯这样看着你而已啊。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付出,我会照顾你、给你做饭给你治伤,这难道不是很划算吗?答应的话,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也不允许别人把你抢走……” 否则就成为食物好了。 不知道哪个字眼打动了她,小姐姐暗沉的眸子似乎亮了一下,多出一丝鲜活情绪犹疑地凝视着我。 我兴奋地垫着脚尖,用嘴唇轻轻触碰她的下巴:“你同意了吗?!快点头快点头告诉我啊!” 她定定地看着我激动到延伸出血丝的猩红赫眼,缓慢又迟滞,但是认真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我伸出赫子,喜笑颜开地把彼此缠裹在一起,“你是我的了。别离开我啊亲爱的,我会受不了的——” “敢那样的话,就吃掉你哦。” -------------------------------- 目标的卧室里有一扇很大的窗户,被死气沉沉的酱紫色厚重窗帘所一直遮蔽着。 他轻敌了。 所谓垂垂老矣的衰弱女性,雇主要求砍下她的头并挖出舌头,原因是她善于蛊惑人心并在网络上有极大影响力,一直是激进党派的喉舌。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任务的价值在于消灭目标的影响力,至于她本身的战斗力简直不值一提——喏,他已经付出代价了。 被机关在身上添上了三十余道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多数集中在上半身,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惨白的骨和蠕动的脏器。他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凭借着骨子里的本能护住了致命部位,而目标直接变成了一堆黏腻的尸块。 她从没想过要活下去,她只是想拉个垫背的罢了。 差一点她就成功了。 伊尔迷伸手指指窗子,金发幼女走过去刷地把窗帘拉开,窗户开到最大,动作爽快到不行。正午的阳光猛的投射到地板上,盘腿坐在地上的伊尔迷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饕足的猫咪。 那个女孩脚步轻快地走回来,跪在地板上捡起药膏和绷带继续处理他身上的伤口,时不时像馋极了一样轻柔地亲吻着渗出的新鲜血液。他安静地顺从着她的动作抬起胳膊,让那些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缠裹在身上。 他的目光从她毛茸茸的头顶投射出去,越过夏日的微风与灼热发白的晴空,越过永远嘶鸣的蝉声,追随着虚无之中盘旋的飞鸟。 温热的白毛巾轻轻擦拭着,像是浸了墨的宣纸很快就吸满了颜色。她带着一种呵护易碎艺术品的虔诚和小心翼翼,用幼稚的诱哄语气说着:“不痛的,马上就好了。” 他低垂着眼睫看着她,觉得小孩子果然就是总喜欢说一些废话。可能误解了他的嫌弃,她不好意思地把动作放得更轻了。 再然后,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无梦的深层睡眠,不会在有人走进时就蓦然惊醒。自从他脱离了懵懵懂懂的婴儿阶段开始接受训练,这种状态就再没出现过了。伊尔迷在一张陌生的床中央醒过来,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白色衬衫,这才想到她的住处好像就在目标对面。 爱酱吗。当时从猫眼里窥视到她的身影,想着反正这种状态不处理的话马上就会失血过多死掉吧,就无所谓地打开了门。 喔,这么说他不是睡着了是昏迷了,这就说得通了。 伊尔迷起身赤脚站在地板上,努力对抗着猛然袭来的眩晕感。 他扶着墙缓缓打开卧室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正在专注地打游戏的金眸少年,细碎的黑发散落在脸颊两边,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着,连一丝注意力都懒得投注给他。伊尔迷睁着无神的猫眼看了他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碰到了身上衬衫的原主人。 “她去买东西了,你的饭在厨房。”飞坦操纵着人物砍掉一个小怪,溅了一屏的血,“别打扰我,不然杀了你呀。” 餐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仔细描述了怎么用微波炉热饭,怕他理解不了还配了插图,最后贴心地表示实在不会热就别吃了,她马上就回来做晚饭。在此期间千万别和飞坦说话,他暴躁得一逼——这句话后面还画一个长着凶恶倒三角眼的喷火龙,简直不能太写实。 伊尔迷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又径直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开始挺尸。 想看着他。想饲养他。想占有他。 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不允许背叛和逃离。 所谓的收藏品。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副占了便宜的窃喜样子。不管怎么看,他才是条约的受益者啊。伊尔迷想起那个瞬间弄清他来意而后狰狞如同恶鬼的老妇人,若有所思地歪歪头。 果然啊,人类都是无法预测揣度的生物。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锁芯弹开,门从外面轻轻打开了。傻兮兮又话多的金发萝莉拎着几个大袋子踮着脚悄咪咪走进来:“我回来了。他还没醒吗小黑?” “早醒了。喏,”飞坦冲着敞开的卧室门伸伸下巴,“你真磨蹭,我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我就是一做饭的呗。”我没好气的把袋子扔到桌子上,从里面扒拉出一套衣服走进卧室。 “原来那套不能穿了。我先去做饭,等下好了叫你。” 忍不住又十分痴汉地过去蹭了蹭床上的小姐姐,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去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