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拿着手中的证件,如同拿着一堆烫手的山芋,哥哥三次将我送走,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没有亲自出面,可这一次,他坐在了我的对面。 就着可怜的微弱烛火,我看到了哥哥脸上的皱纹,他今年已经三十七了,他正在老去,终有一天,他会与我记忆中的那张面孔相差甚远。 这个认知令我倏然绷紧了思弦,我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哥哥还在等待着我的回答,但他其实没必要等我回答。 就像过去一样,我依旧无法反抗所谓的命运。 但事实上,我其实并非真的无力反抗,而是不敢反抗。因为我没有反抗的勇气,亦无法承担反抗的后果,早已习惯于承受的思想,再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我颤抖着手将证件装回袋子,视线却滑落在桌脚的箱子,刀鞘上的璎珞欧珀泛着奇异的光泽,我抬起眼看着哥哥,他的视线也落在了箱子里。 视线相接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发酵腐烂,哥哥的眼神深沉而又晦暗,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剥开血液凝固腐朽结痂的外衣,露出的是一颗依旧爱着他的心。 我不再嫉妒稚女。 身体比意识更加有效,我的手指马上就能触碰到桌脚的短刀,我是真的抱着与哥哥共赴黄泉的心思留了下来,我不想再被独自送去远离哥哥的地方。 (12) 血液流逝的同时带走了最后一丝生意,哥哥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凉,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身体与心理的疼痛同时吞噬神经,哥哥的脸变得扭曲狰狞。 “对不起……”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哥哥的对不起,我也明白了第一次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哥哥收了蛇岐八家的封口费,同意让他们的人来给我进行催眠。 可是小概率的意外出现了,他结婚的那天,被封锁的记忆不受控制挣脱了枷锁,这不是我能控制的野兽,它吞噬了我的神智,使我原本就薄弱的精神彻底失去理智。 哥哥一直都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他给我希望的同时又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这份不伦之恋会给整个藤原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在哥哥眼里权利比我重要,他做不到为了我放弃家主的位置。 我头一次如此憎恨我们的血管中流淌着同样的血液,甚至宁愿从来没有生在藤原家。 稚女很在乎源稚生,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清楚的事情。源稚生也很在乎稚女,这是后来我才明白的事情。 我爱着哥哥,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清楚的事情。哥哥爱着权利,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清楚的事情。 更讽刺的是,在我过去的二十七年人生中,只有鹿取镇的几个月才是真正放松的时候,我将自己的感情代入稚女和源稚生,他们之间的感情蒙蔽了我的思维,我以为我和哥哥的感情也能这样,但一切都只是痴人说梦。 我与哥哥的感情根本没有和稚女与源稚生的感情比较的资格,这是一开始就成立的等式,沉浸在过去的感情中无法自拔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 而最终被业火焚烧,踏入黄泉的,也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