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过早饭,两人步行出府,溜达了一阵,走进关家的绸缎庄,见伙计们都在招呼客人,两人也不急,在店里随意看着。 手指抚过一匹匹光滑的锦缎,扯着瑹瑀瑄的衣袖说:“自从遇见我,你便没再穿过这样的衣裳,杜小姐赠予你的那件也被你送给了管家的儿子,今日你便选几匹喜欢的,就当是打伤你的赔礼。” “如此重的伤就拿几块布料打发我?表小姐的算盘打得很好嘛。” 他的脸与昨天相比稍好了些,本是想让他歇着莫要跟来,他却是不肯。 “那什么样的赔礼才够贵重?” “你的心。” “好大的胃口,下次是不是要拿肝呀肺的才行?” “表妹……”关月山听到他们的对话,同情的拍了拍瑹瑀瑄的肩膀,“你再多打伤他几次,祖父只能把你整个人赔给他。” “想的美,我可是很贵的,外祖父不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关月山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真是急死人,你们是专程来找我的,还是只是随便逛到这里的?” “想念表哥,所以来看看你。” “你少唬我,天天见面你还会想我?” “关公子,我和蝶衣昨晚找到了一个人。” 关月山先是疑惑,但很快明白过来:“进来说。” 把他们让进后院,也没有进屋,而是坐在了树荫下的石桌旁。 瑹瑀瑄把昨晚的事情和他们的想法对关月山说了,他点了点头:“还是瞒住祖父和父亲的好,我这就派人出去找,如果今天找不到,明天我便寻个借口把婉儿带出来。” “关公子,还是征求一下少夫人的意见才好,那样的过去,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面对的。” “我今晚会回去和她商量,她应该会同意的。” “至于为什么要她去寻一个乞丐,还要劳烦你想一个不会被识破的说法。” 关月山略一思索:“就说有客人把铺子里丢了贵重的东西,如果不能寻回,便要关家赔偿损失。” “关公子果真才思敏捷。” 林蝶衣悄悄撇了撇嘴,这是才思敏捷吗?这就是谎话说出经验而已,以后若是在外寻花问柳,也能同样的找出完美理由。 正事商量完了,关月山便去忙柜上的事了。 “你似乎对关公子的想法不以为意。” “谎言张口即出,还能编得圆满,表哥都如此,这世间哪里还会有可以相信的男子。” “这是权宜之计,不代表他习惯了说谎。” “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 “没有。” “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眉头略紧。 林蝶衣耸了耸肩:“随便问问。”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伤还没好不要做这么多表情。” “为什么?” “你昨晚在凤来阁不就牵动了伤口。” 她竟然注意到了,心中甜蜜自然的映在了脸上。 “也不许笑。” “笑的时候不疼,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才会疼。” “真的?那你只能高高兴兴的。” “看到你笑,我便能高兴了。”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的灿阳般的笑容,抑制住了想抚上她脸颊的冲动,这个小笨蛋,即使让他穷尽一生去等待,也无怨无悔。 “表小姐。” “祁先生找我有事?”居然看到这人在明月阁门口在院外等着自己,上次见他还是表哥成亲之前,表哥拜堂那天都没有见到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听老将军说起了小姐要做的事情,祁某不才,年幼时曾学过奇门遁甲和一些道法,想助表小姐一臂之力。” “你学过道法?是可以鬼上身吗?” “祁某惭愧,道行尚浅,不能招完整的鬼魂,只能引来几缕散魂。” 林蝶衣有些失望,不过瑹瑀瑄到是很感兴趣:“那就劳烦祁先生了,有你的帮助自然能事半功倍。既然关老将军已经跟祁先生说了这个计划,不知你是否有什么想法?” “祁某昨晚夜观天相,四天后会有天狗食月的异象,配合此天相,再辅以阴风鬼嚎,但凡心中有半点理亏,必定会知无不言。” “祁先生好计策。”林蝶衣也觉得有意思。 吃过晚饭,关月山以与玉公子把酒赏月为由,将他约到后花园。 “宋大人已经找到了,他那付样子我愣是没认出来,若不是你和表妹的提醒,真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他,谁能想到他竟如此落魄。” “他情况如何?” “眼睛似乎不大好了,痴痴傻傻的,问他什么也不说,到是没有性命之忧。” “还是尽快把他们送走的好。”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林月影已经从凤来阁接了出来,这对夫妻竟已经彼此不认识了。明早城门一开便带他们出城,如无意外,五天后便能抵达京城近郊。我已交代下人给他们寻一处破庙或弃屋,留些吃食。”出了口气,“这个大麻烦终于解决了。” “不能留太多及太好的饭食,免得惹人怀疑。” “关某明白……这本是关家的私事,却无故把公子牵扯了进来,倘若日后给公子惹了麻烦,在下如何过意的去?” “关公子言重,已处理得当,应是不会有后患。” “公子对表妹的一片真心,关家上下都看在眼里,祖父早已认定你是外孙女婿,可是表妹却一直不开窍,我看你不如直接去找祖父提亲,等成亲之后再慢慢教她明白。” “若真如此行事,恐怕我提亲的当天蝶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你就一直等着她明白?万一她对男女之情终是有所顿悟,却喜欢了别人,你该当如何?” “情爱一事不可勉强,假如她若真的中意旁人,而那人又待她极好,我自会离开。” “公子如此痴情,关某自愧不如。” 瑹瑀瑄想起那双明亮的黑眼睛,遇到这样的人儿,不痴情都难。 几天里,瑹瑀瑄和林蝶衣每晚都去凤来仪走一圈,不听琴不听曲儿,两人皆围在桌旁,聚精会神的看着凤蝶在面具上作画,不禁啧啧称奇。 “凤蝶姑娘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出神入化的手艺?什么时候能教教本公子?”林蝶衣紧挨着凤蝶坐下,恨不得贴到她的身上。 “公子过得不易,我们也是难。这凤来阁的姑娘,不是小时候被拐来的,就是被父母卖进来的,要不就是像我这样走投无路,为了有条活路,自己把自己卖进来的。姑娘家都有身上不舒服的时候,或者遇到了极难伺候的客人,为了躲避接客,每人都有自己的手段。我舍不得塞钱给妈妈和龟奴,只得想了这种手段,不想见客的时候便给自己上个精彩的妆,至少能躲过一个晚上。” “凤蝶姑娘,你若想离开,我可以为你赎身。” 看着她一脸真诚,凤蝶感动:“多谢小姐好意,只是你为我赎了身,我便欠了你的情,你若真是男子,我甘愿委身于你为奴为婢,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可你身为女子,我除非能救你一命,否则这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了,而我最不愿意的便是欠了还不上的情。” “这还不容易,让玉公子为你赎身,你便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林小姐,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没开玩笑。”林蝶衣一脸正色。 凤蝶看着玉公子一脸的无奈,难以相信的向林蝶衣问道:“你真的愿意让我与玉公子在一起?” “为什么不愿意?你温柔聪明美丽可人,与他站在一处,必是羡煞旁人。” “你真的不知道玉公子的心意?” “他确是有心仪之人,不过我想既然他同意为你赎身,而且你又如此身世可怜,他心仪之人应该也会同意他的做法的。” “假如你就是他喜欢的人,你会同意与我二女共侍一夫吗?” “我不会与别人共同服侍同一个男人,我会祝你们两个幸福。”林蝶衣的声音严肃且决绝。 凤蝶美目轻斜,看到瑹瑀瑄依旧温和的表情:“小姐,凤蝶从未想过要赎身,因为我没有家人,出去也是孤苦一人,还不如在这里有姐妹们陪着,好歹还有个能说话的人。” “若你真是如此想法,我也不强求,假如日后姑娘的想法有变动,我随时会奉上银票。” “凤蝶再次谢过林小姐厚爱……玉公子,凤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旦说无妨。”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前路崎岖难行,还望玉公子莫要半途而废才好。” “凤蝶姑娘放心,前路虽然难行,但这一路风景甚好,且在下相信,山重水复之后,必是柳暗花明,所以我必定会坚持到最后。” “你们在说什么?”林蝶衣觉得话峰一转,这两人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了。 “你若能明白,我何须费这么多的功夫。”瑹瑀瑄宠溺又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凤蝶姑娘,明日傍晚,将军府会有人来接您去赴宴,到时请姑娘带上面具和所需工具,再辛苦一次。” “怎么会辛苦,这样的好戏凤蝶早就眼巴巴的等着了。” 林蝶衣失望的说:“又要走呀?面具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晾干,而且时间还早,多待一会儿吧,回去也是无聊。” “留下可以,但你要安份些,不得对凤蝶姑娘无礼。” “我哪里无礼了?凤蝶姑娘都不介意,反而是你唠叨个没完。”换上一副献媚的嘴脸,“凤蝶姑娘,我可是难得有机会听你唱个曲儿,你可不能敷衍我。” “公子哪里话,凤蝶怎敢怠慢贵客。”十指轻拨琴弦,朱唇轻启,曲调悠扬歌声婉转,竟是一曲凤求凰。 “雄鸟为凤,雌鸟为凰。歌声百转,舞姿千变。妙音如啼,身姿曼妙。辗转反侧,求之不得。冰心破碎,肝肠寸断。浴火重生,比翼齐飞。玉公子,天赐良缘都是不易得的,凤蝶以此歌祝公子枝连理蝶双飞。” “多谢凤蝶姑娘美意,在下铭感于心。” 将二人送走,老鸨又说:“女儿,我看这位玉公子是当真难得的,你现在不抓牢,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妈妈想多了,女儿从来就没有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