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血狼羔讲: “蒙面人把吴来团团围住,劈头盖脸,一顿乱捶乱踹。吴来虽然熊壮,但奈何寡不敌众,渐渐无还手之力。那些蒙面人似乎为要他命来,大下狠手。就在吴来奄奄一息,行将毙命之时,一个虬髯大汉忽然奔来,手起脚落打散那伙蒙面人。之后,那大汉又对吴来一阵推拿按摩,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也许该我等有次一劫,吴来竟然央求虬髯大汉背送他到家里。我和王二躲不过,只能与他见面。我问那大汉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大汉操一口塞外语音,说他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他是漠北三狼的老大,黑心狼郎伟。三兄弟因杀人越货被官府通缉,被仇家追杀,老二夺命狼郎貝、老三嚼骨狼郎剑已经伏法。只有他流窜逃命,如今到无为州来。正愁举目无亲、没处投靠四处游荡时,见一伙人围殴吴来,心里便喜有了投靠门路。于是就冲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拳打脚踢打跑蒙面人,救下吴来。我问大汉,怎么就知道吴来是他的投靠之人。大汉就说,他观那伙蒙面人打人拳脚,毫无功夫章法,不象练家子手段。所以断定是一群普通的本地人寻仇泄愤,绝非江湖人士斗杀。既然蒙面,打人者于被打者极有可能相识。既然相识,被打者也。极有可能是本地人。既然是本地人,我把他救下来,于他而言就是救命恩人。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便有理由求他庇护一时,不由他不依。此谓施恩图报之计。 听完大汉讲话,我毫不客气地直接怼他说,既然自言是官府通缉的杀人罪犯,我这就拿他见官请赏。大汉听得话语,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说‘拿我见官?好、好,来拿来拿。我漠北三狼纵横江湖十余年,一身本事不是白给于人的。我早观你们相貌,恶鬼一般,又几个男人窝聚一起,必然也非良善之辈。我想是同道中人,所以才坦诚相见。原本求个同气相应,不期却说出见官请赏的小家子话。果真如此,只怕你也是自投罗网,徒增江湖笑耳。’ 自到无为州三年,认识吴来后,也常听他讲江湖故事。曾也说及漠北三狼,三兄弟残暴成性,胆大妄为,做事决绝、鲜有顾忌。当日见那大汉彪悍异常,直言直语,颇有传说中之性格,便信了他几分。心里遂有收服他之意,做个丐帮首脑,继续壮大穷家帮的实力。为保险起见,我又出题考验他说‘你自言是漠北三狼的老大,我等又从不曾与其谋面,如何让人信你?传说你们杀人不眨眼,砍人头如切瓜剁菜。你今天做来我们看,方不疑你。’黑心狼听得如此说他,哈哈一笑说‘这有何难?’说话间自怀中掏出弯月短刀,吼一声‘看我剁瓜,’径取王二。慌得王二操起长凳与他抵对,口里大骂‘妈的,怎地就来剁爷。’两人三五个回合,黑心狼凶猛,王二渐拙,稍有松懈即遭毒手。事不宜迟,我一招老树盘根,把黑心狼双腿一扫,原想一招制敌把他打倒。不料他往上一跳,只中他一个脚面。踉跄几步远,他环眼怒睁,回头对我叫‘不看剁瓜么’。我便骂他说‘野人,哪个让你剁他。要剁,出门往南城隍庙去,剁两个,提来瞧。那时,爷就信你,收你做个搭伙。’ 黑心狼答应一声‘好咧’,径大步出门。片刻功夫,手提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返回,他张着血糊糊大嘴哈哈大笑,冲我嚷‘瓜来也,可吃么’。王二大叫‘脑袋是你啃下来的么,怎么血糊糊的一张大嘴’。黑心狼哼了一声就说‘还好意思说话,在你们这里啰嗦半天,凉水不曾礼让一口,口渴的紧,剁了瓜,就顺便喝了两罐红茶’。听他竟然把喝人血说做喝红茶,我至此不再疑心他是黑心狼,就对他说‘果然是好汉,扔出去人头,回来我们吃酒。’那汉哈哈又笑,边走边说‘扔了扔了,可惜了下酒菜’。 很快,那汉辄去便返我招呼他吃酒。他见酒食两眼放光,真如饿猫见鱼一般,话也不客套半句,上来大啖。他左手持盘,右手提壶,吃喝吧嗒、滋溜响亮。三盘菜两壶酒入肚,抬眼见我众人瞧他,讪笑说道‘失态失态,让各位见笑了。几十日耗子般躲藏的生活,热水不曾粘牙,今日咋见美酒佳肴,实在馋死个人’。我道‘何谈见笑?这才是江湖豪客本色。只是你把那人头扔哪里去了,莫要人拣去告首’。 那大汉笑道‘能扔哪里去,哪里来哪里去呗。无冤无仇不好意思让人做无头鬼’。我惊讶道‘那庙里岂不炸了锅?’。那汉说‘冷水洒到热油锅一样激烈热闹,那庙地方怎地有那么多叫花子,莫非是花子母窝’。 王二扑哧乐出声来,接话茬说‘不是花子母窝胜似花子母窝,只是没有花子老母,只有花子老公在这里’。那汉问他什么个意思。未待王二开口,我答他说‘我看你果真是条汉子,也有投诚之心,爷就实话告诉你,这群叫花子是我们招聚在一起的,现在叫做穷家帮,是我们的势力之一。只是一直缺一个能干的头领,诸多小事还须我等操心。如果你有意,明日你到那里做个大头领如何?’听我说后,那汉就叫‘小瞧人、小瞧人,凭什么你们在这吃香的喝辣的,我却混在叫花子的酸臭堆里。日后传到江湖朋友耳朵里,白没了漠北三狼的名号。’ 耳听他大喊大叫,我忖他还有嚣张桀骜之心,遂有意灭他威风,冷冷地喝斥他说‘你休叫,须知你是落魄逃难之人,我等肯收留你,于你已是莫大的恩德。念你是条汉子,初来乍到便抬举你’做个穷家帮的帮主,怎么不识高低挑肥拣瘦的大呼小叫,不象好汉行径。 他听出我有恼意,那汉赔笑道‘爷说的是,我郎某哪敢真心如此,适才开个之语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落难之身,蒙爷收留,有个遮风挡雨落脚处,已经是感激涕零,哪里还有争高恶低的非分之想。莫说爷让我做什么穷家帮主,就是让我做个叫化子,但有用处,也心甘情愿’。 听他如此说,颇似真心实意,便错以为他是懂世故的老江湖,又寄望他能做个帮手,就对他拢心交底说‘实不相瞒,城隍庙处那帮叫化子,便是我们白手兴业的根本。即使今天,我们的各式买卖,都还有赖他们之力’。那汉子疑惑道,一群叫化子有何能力可使。我笑道‘你休要小瞧他们,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受人白眼、只管讨些残羹剩饭饱肚叫化子了,而是搂金耙银的活宝。逢年过节向富家讨喜钱,月尾向商家铺主讨月供,就这两项活水不断的收入,我们都享用不尽,这全赖他们之力。至于青楼女子的更新供应、赌场高利贷的催收,也时常有赖他们之力。你若做了他们的大头领,凡事经你统筹安排,其间必有无数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言尽于此,那汉子离座单膝下跪,冲我抱拳施礼说‘多谢爷的提携之恩。今后爷所遣,穷家帮上下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的斗胆,请问爷的名号,以便心中感念。’,我道他真心服帖,便实言相告‘爷姓薛名良豪,人送诨号赛太岁。可有耳闻?’那汉子竟滴水不漏地如此回答‘今始得闻,如雷贯耳,爷果非凡夫,如天将临凡。’我笑道‘休拍马屁,明日一早随吴来到城隍庙,会你的一帮臣民。’那汉子连连道好,说迫不及待。 次日一早,“黑心狼”先到城隍庙里。众乞丐因为斩首事件,都受惊吓,闹腾到很晚才敢睡觉,所以直到第二天天亮,都还在梦中。黑心狼有心树立威风,便炸雷一般大吼一声嗨,惊得很多人折身坐起,猛睁眼,看见一个铁塔一般的虬髯大汉,豹头环眼,双手叉腰当门而立,缓缓地扭颈摆头,一副‘不服来战’的架势。慑于‘黑心狼’的威势,乞丐们鸦鹊无声,陆续都醒,木呆呆地坐地,犹如待宰羔羊。更是有人忆起,昨晚旋风一般来去割人首级的大汉,仿佛就是此人,遂战栗不已。 众叫化正惶惶不安时,见吴来匆匆赶到,他们紧绷如弦的心才稍稍落缓,似乎望见救命的稻草。吴来先对‘黑心狼’点点头,然后吩咐断臂胡、跛脚李、癞头张、独目朱,把四处乞丐都召集过来,说是有大事宣布。 很快,二百余乞丐聚集一处,黑压压一片,‘黑心狼’与吴来面对众人,站在众人之前。。大家听吴来说‘昨晚,城隍爷托梦于我,对我讲今日有天狼星下凡,要到此地于你们做个头领,带领你们脱离苦海,奔向幸福的彼岸。我半信半疑,今天一早来望大家,惊见这位爷威如天神,早到此处。方知城隍爷托梦是真,大家快来拜。’ 众叫化子笃信城隍爷为他们改变了命运,虽然仍以乞讨为生,但不再受人冷言恶气,富人商贾反而对他们笑脸客气。有史以来,无为州的叫花子们有了‘人’的尊严,不但摆脱了流浪狗一样处处被撵打的耻辱,而且有了安稳的住处,而这一切都要城隍爷的恩德。而吴来俨然又是城隍爷的代言人,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众叫花对肉头吴来也是言听计从,那时闻他叫‘快来拜’,以为又是城隍爷的旨意,不能不拜,于是都跪拜‘黑心狼。’ ‘黑心狼’俯视脚下众叫花子,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料是得意至极,他哈哈大笑,说‘伙计们,奉城隍爷神旨,我来做你们的大头领。今后一切行动都要遵守我的号令,有调皮捣蛋者一经查出,便如昨夜两人一样,割头献祭城隍爷。’众叫花闻言,想起昨晚事情果然是这大汉所为,心中无不骇然,都屏声静气,心惊胆颤。 这时 ,又听‘黑心狼’喊‘现在,我作为你们的大头领,宣布第一道命令,为庆贺爷做为城隍爷的使者,于你们做个大头领,特设宴欢庆三日。’群丐闻言,知道危险暂时解除,又有三日好吃好喝,他们都是得过且过之辈,一人欢叫,全场欢叫,一时间欢声雷动,群情激昂。眼见群丐兴奋,‘黑心狼’有火上加油,朗声大叫‘大庆三日之后,爷带领你们做一笔大买卖,到时候每人一笔钱,讨个花儿一样的媳妇,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众丐就象被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嗷嗷乱叫‘媳妇媳妇’,叫跳不已,疑似群魔乱舞。 眼见众叫化子疯癫一般的傻叫傻跳,嗷嗷震天响,吴来感觉‘黑心狼的表演’有点过了火,讲话跑了题,不是议定之言,于是双手按压示意,对群丐大叫‘安静安静。’狂欢的乞丐们看到吴来神情严肃,一本正经,慑于他一贯的狐假虎威,便陆续停止傻喊傻叫,呆在原地听他讲话。吴来就说‘你们这群智障,大头领一句笑话,就当真群魔舞蹈似的傻乐,又喊又叫,就不怕惊扰了城隍爷,惹他愤怒,让你们就这里一个个滚蛋,无家可归,再次沦为丧家犬。现在说正事,跛脚李、断臂胡、癞头张、独目朱,你们四路头目上前拜见大头领,以后大小诸事须请大头领示下。’ 四人闻言来拜,‘黑心狼说‘好好,我正要派人办事,既然你们是四路头目,那就快快分派人手置办酒席,要足三天之用。爷要你们知道,我的话落地砸坑,不是哄人的大喷子。’吴来悄声问他,当真要大庆三日。‘黑心狼’当时傲道,言而无信,何以立威。说话时,把一袋银两噗嗒扔在四人面前,说拿去办事。他又对吴来说‘爷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休欺我是落难之身,拿着鸡毛当令箭扫爷的兴。’吴来以为他狂傲放荡惯了,野性使然,心里又实在怯他,不敢再拦阻。只好把当要讲的话简单对那四路头目说‘凡今后的收项,都交给大头领,由他去祭献城隍爷。你们四个原来有些不诚实,城隍爷才令大头领来约束你们。都听明白我的话了吗。’四头目应声明白,黑心狼随即哈哈大笑说‘我也瞧你们有些贼眉鼠眼的,果然行事不端。如今拿我的银两去操办酒菜,恐怕你们要中饱私囊,钱不尽其用。我也寻个人,和你们一起去,监督一些。’ ‘黑心狼’扫视群丐,挑出一赤面大眼汉子,身形高挑,颇显精练。他说他叫陈三,‘黑心狼’当时就讲‘管你陈三新四的,你,去,跟着他们,看着爷的钱不要溜到他们的衣缝里去了。不要怕他们,回来实是禀报,以后让你做个心腹。’陈三响亮应声,跟这去买酒菜。 吴来回到家里,向我禀明城隍庙处的情况。我也寻思,道那汉子是野性难训,须慢慢磨他棱角,不再疑心‘黑心狼’是真是假,穷家帮的事暂时由他去做。 那日,城隍庙乞丐大办流水宴,狂吃滥喝,一直热闹到很晚方罢。吴家院里,‘黑心狼’亲自送来酒菜,十分美香,我、王二、吴来我们三个也吃喝了个酣畅淋漓,不觉早睡。不知何时,耳听哐嘭一声巨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