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德华赶到现场,用吸血鬼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开轿车的铁皮。从血泊中,抱出了求生意志最弱的少女。 嗜血的欲望,在体内奔腾游走,几乎冲破理智的牢笼。他死死咬牙,忍耐得整个人在颤抖。 少女的烟灰色的眼眸,泛着浅浅的蓝,恍若黑夜里最耀眼的星海。空洞,却无光,看不见任何光彩。细腻的皮肤,如同易碎的瓷器,却充满着失血过多的苍白。 那是一张无比美丽的东方面孔。 爱德华注意的,当然不会是她的脸。 他看到的,是她溃散意志里,如走马灯般波光琉璃的回忆。 …… 她站在漆黑的雨夜里,头微仰,身形笔直。 夜幕中霓虹闪烁的东京铁塔,在细密的雨线里,在寂静的喧哗中,波光摇曳。 「嘭————」 高空中有什么砰然砸落,就砸落在她的面前。 如同摔烂了的西瓜,红色的汁水溅满一地,溅到她雪白的裙裾上,溅到她的侧脸上。 她姣好的脸,在血泊里,映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那么美,却那么悲伤。注视着尸体的眼神,被绝望的深海吞没。 在涌起的人潮包围里,她僵硬麻木地站立,恍若抽去灵魂的木偶。 「姐姐,对不起。」 手机里,传来少年最后一句留言。 又“啪————”地,从她颤抖的指尖脱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像极了路边那个,砸烂到,面目模糊的少年。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清这个世界的光。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病床上的美艳女人,从氧气罩里逸出虚弱的叹息。美目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诚恳的哀求。 这时的少女,眼中早已一片黑暗。 她站在病床边,靠着呼吸与心跳的频率声,靠着虚弱的啜泣声,判断着,女人源源不断散发的恐惧。对她的恐惧。 少女轻触上女人的手,属于女人的冰冷恶意,再次穿透而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怪物,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把你掐死,你为什么不去死?我怎么会,怎么会生下你这种怪物。】 站在第三视角的爱德华,突然发现,这个盲人少女,竟然有着与他生前类似的读心能力。 没人比爱德华更清楚,这种不受控制的读心能力有多么痛苦。 恍若挥之不去的诅咒般,揭开的永远是最残忍恐怖的真实,将人一点一点逼疯掉。 …… 高耸的废弃灯塔,站在窗台的少女,纤瘦的身躯,被翻滚而来海风,吹动得摇摇欲坠。宽大的白色衬衣,被汽油淋湿,勾勒出她的玲珑躯段。 「北川诺希,你敢!」站在她对面尚有距离的少年,脸色气得发白,鸢紫色的双眸满是怒火……和恐惧。俊美得雌雄莫辨。 「对不起。」 她笑得美丽动人,空洞的目光里参杂着,她这个青春年纪所不该有的疲惫。沉痛到能将她压垮的疲惫。 「你杀了这么多人,仇报完了,所以你生无可恋了对吗?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对不对?你对我的‘喜欢’,都是表演,是你达到复仇目的的工具。」 而我,却一直在当真,一直在自欺。 少年的怒火渐渐熄灭,嘲讽一笑。 他挽救不了,一个内里内外都腐烂透的灵魂,维系着躯体运作的,也不过是罪恶。 他一直在害怕的这天,终于来了。 「对不起。」 「你就只会说这个?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配不上你。从我8岁时将诱,奸我母亲的人设计杀掉起,我的双手,便早已沾满这辈子都无法洗去的血污。我的一生,都在血污里打滚,从没有光明。所以,对不起。」 你爱上的,是我伪装出来的虚假。 少女温柔地微笑着,忍不住道歉。脑中勾画着,少年生气的模样。 「就算是这么恳求你的我,也无法成为你存活下去的理由?你有没有想过,看到你死在眼前的我,该怎么活?」 少年的声音,像破碎的弓弦,绷紧到颤抖。眼中犹如阑珊的灯火,几近湮灭。 「我眼中的神之子,可不是为了情爱寻死觅活的废物,他生而为王,注定站在网球世界的顶峰,成为灿烂的骄阳。我永远相信着,王者立海大从不会容有任何弱者。」 而我,只是在阴暗血污里挣扎的爬虫,没有半点光明和希望。 你曾是我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布满血腥的我又怎能,容许这样的自己,成为你灿烂光明的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和路障。 你的爱,是充满救赎的存活希望。而我的爱,终是与死亡诀别并存的……绝望。 少女轻笑着按下打火机,在少年绝望恐惧的目光里,飞蹿的大火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吞噬了她柔弱的躯体。 火光一片间,分.身.错骨般撕裂的疼痛里,如流星般坠落深海前,传来她几不可见的呢喃。「————对不起。」 …… 也许是相似的疼痛,唤醒了死亡,又模糊了她的神智。爱德华看到,她向自己伸来的手,鲜血从她气若游丝的嘴角喷涌而出。「对不起,yuki……」 那辆车的安全装置,早就受到破坏,安全气囊,不可能发挥原有作用。 爱德华猜测,虽然不知何故,这场灾难多半是,有预谋的同归于尽。 在猛烈撞击里,她重要的器官早已破损,除非转化,否则人类的任何施救,都是回天乏术。 很明显,她并不想活。这让爱德华想起了罗莎莉。 罗莎莉生前,被她未婚夫联合他的朋友,凌.辱.后扔在街头心死欲绝,卡莱尔出于想给爱德华找伴侣的念头,转化了她。永生不灭,却给她造成毁灭性的痛苦。 爱德华清楚,如果转化眼前的盲人少女,她便会成为第二个罗莎莉。可他说不出来,看她生命消逝,竟会让他早已麻木的心,起了一丝针扎般的异样。 也许,是少女记忆里的那名俊美少年,悲伤绝望的情感,太过强烈,感染到了他这个旁观者。 “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 爱德华喃喃道,握起她鲜血淋漓的手腕,吞咽了一大口。 忍住释放毒液的冲动,更是拼命忍住,想用力吸干的冲动。 他并非把她当食物,尽管他的原始本能想。 他也并非不清楚,一旦沾上人血,就再也难以摆脱噬魂跗骨的美味。 只因她跟他一样特别,她的血液充满引诱,他突然想知道,毒瘾般美味,背后的味道。 “爱德华,你在干什么!”施救无果的卡莱尔,奔向最后一个人,惊讶地看到了这一幕。“你别忘了,我们是素食者。你不能轻易违背我们的信仰,你答应过的。”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这种味道……”爱德华缓缓地放下她的手臂,他手中的躯体因心跳停止而陷入冰凉。 看到爱德华并没有失去理智地发狂,卡莱尔略松了松心神,问。“什么味道?” “悲伤的味道。”爱德华喃喃自语,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抬起漆黑如墨的眼。 一滴眼泪,如同透明的湖泊,从他青黑的眼角缓缓划过。 卡莱尔双目中满是惊愕。 吸血鬼是不会流泪的,他们的躯体已死,心性永远会停留在死亡的年纪,没有任何变化可言。 所以,这滴泪,不是爱德华的。 这样的情绪,不会是吸血鬼自发的。 他听到,爱德华略带沙哑的嗓音,恍如梦呓地微叹。“So sad……” 他看到,在自己脸上,摸到那滴液体的爱德华,眼中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