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问,”绿间真太郎推推眼镜,手指上的白色绷带格外抢镜,“您认识一个叫做Shin的人吗?” 山口清注视着他,俊朗儒雅的脸缓缓绽开一个微笑,逸致出尘:“认识啊。” “怎么,您找她有事吗?” “是的,其实也不算有事。Shin是我的笔友,因为您每次都带着我们交流的笔记本来,所以冒昧的想问一下关于她的事情。”绿间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山口清难得的朗笑出声,“我就是Shin啊。” 绿间:“……!” 因为Shin透漏过自己的性别,绿间真太郎根本没想到、根本没想过她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尽管五官精致气场温和,可他怎么看都是个男人啊——Shin何必在这点骗自己? 发现他目瞪口呆不复冷静的样子,山口清调侃道:“怎么,在下看起来不像吗?……您倒是和您信中表述的样子很像啊——我早就猜到是您了。” “Shin说自己是个女性……”绿间真太郎心中纷乱,脱口强调。 他早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Shin有了好感。她说话的口吻、偶尔透露的家庭环境、甚至堪称糟糕的理解能力,无一不证明这是个养尊处优却不骄纵的大小姐。 而此时,如果把她的形象安到面前这个青年身上——玄衣散发,面容清俊和气,气质儒雅温文,看周身打扮无疑是个富家公子,言谈却丝毫不见骄矜之色,反而有礼至极——似乎也毫无违和。 “我的确是个女人啊。” 山口清笑意不减,随口如闲话家常。她随意的往绿间身上一瞟,果然又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他的包上挂着一个浅紫色的玩偶。 视线向上移,是绿间那张严肃认真的精英脸。真是奇怪的反差啊。山口清想着,长着精英脸的家伙居然沉迷晨间占卜这种东西。 ——不过精英脸此时已经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的状态了。 清心里吐槽他的奇怪癖好,嘴上却不动声色,颇有些无奈的:“怎么了?认为我在骗人是吗?……总之,要不要和我出去喝杯茶?” “……好。”绿间盯着他看了半晌,不情不愿的回答。 * 最近在家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奇怪的窥探感。 绿间真太郎不知道自己是疑神疑鬼还是确有其事,但他反复搜寻几次房间,也没找到什么,便就此作罢了。 不过本该如此,他家位于高级住宅区,并且在高层居住,如果真的能随随便便找到什么监控器之类的,那安保都不用干了。 ……只是那股不安还隐隐约约的压在心底。 他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了山口清——那个Shin。 想到上次被请吃饭的遭遇,他就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是第一次请您就餐,那一定不能随便吃什么简陋的东西呢。”她看起来有些苦恼,“总之,您有什么偏好吗?比如寿司什么的?” “没有,随便吃点就好的说。”他生硬的回答。先不说他对那些高级菜系根本不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以他今天穿的衣服来看,根本就进不去那种餐厅吧。 “这样啊……”她苦恼的说,看看表,转移话题,“现在离吃饭的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去逛商场呢?” 生怕他觉得自己事多似的,清俊的青年稍稍抬头,用温和的眼神询问他。 “可以,”他顿了顿,一本正经的,“但是请您好好和我说说Shin的事情。” “说到底您还是不相信我啊。”山口清忧郁的叹气,俊美的容颜极有杀伤力,但绿间完全免疫,“好的好的,我会说的——如果你坚持不信的话。” (怎么可能会信啊!感觉就像在耍人一样!虽说已经知道就是在那个图书室里的人,但是心里妄想的温柔大小姐形象变成了——温和大少爷形象,这种反差也太大了吧!) 绿间心里甚至有点悲愤了。 * “绿间君要试一下衣服吗?”她转过头问。 他看着那个衣服标牌上的一串零,木然的说:“不了。”他是在炫富吗……? 她点点头:“好吧,那就直接买了吧。”和导购说完,她走到收银台前无趣的等着,随手刷了卡,把衣服递给他,“要是不合适就告诉我。” 绿间真太郎:“……?” “我不会换衣服的,当然是给你买的。不然为什么要来买?”她被绿间的表情逗笑,无奈的说,“就是这样,请快去换吧,不要站在这里了。” 虽然现在没什么人,但已经有人在向这边看了。 他匆匆走进更衣室,一脸迷茫的换上价值不菲的昂贵西装,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愚蠢的表情,强行冷静下来。 * 听到开门声,山口清百无聊赖的抬头,刚看到他就神情一变,丹凤眼睁大,心中惊艳。 “真是……相当的适合呢。”她喃喃着说,站起身走到他身前。 他本来就是高挑瘦削却肌肉流畅的那种类型,身材可以说不能再好了。现在穿上这样的衣服,充分的展现了男性魅力。 果然是西装革履的精英啊……感觉没错,他穿这种衣服是最适合的。 绿发柔顺的垂在头上,窄边眼睛掩住冰凉的碧色眼眸,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抿成一线,看起来冷冷淡淡,一丝不苟的西装则营造出莫名的禁欲精英感。 早熟的他脸上没有一丝稚气,换完衣服就好像蜕变了一样,像是在公司里上班的高级白领。 “我会还你钱的说。”高级白领别扭的小声说。 啊啊,果然还是孩子啊。不过这种反差反而微妙的更棒了呢。 她摇摇头,也轻声说:“不用了。”复又恢复正常声音,“我们走吧。差不多到时间了呢。” * 商场外的路边,山口清随意的一抬手,宽大的和服袖被春日的微风扬起波澜,手还未落,面前就突然多了一辆车。 即使绿间从没有研究过,也曾经听说过那个标志的含义……即使是有钱也很少能买到的车型。 还是不要细想比较好。总感觉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想起刚刚下电梯时青年随意的说:“千万不要想着还我啊,这样的话会让我很难过的。放心吧,我并不在意这点花销的,不必为我担忧。”虽然很温柔的顾及了自己的想法,却怎么也没办法抹消那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稍微……有些感兴趣了。他自欺欺人的想。 * “您不说自己喜欢什么,那我也只能请您吃这种菜了。” 是法国菜。 青年用着自己仅仅能听懂一字半句的法语和侍者熟练的交谈,即使穿着和服坐在西式装修的餐厅,也没有任何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么请允许我正式介绍自己吧——我叫做山口清,写作‘清水’的那个清。那个‘shin’是另一个写作清的字的读音,据说是种花家一个朝代的意思。” 又是他完全没听过的知识。 “我叫绿间真太郎的说。”他干巴巴的说,注意到青年露出讶异的神情。 “那真是很巧啊,感觉叫您shin也没问题呢。”她笑起来,“总觉得像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 总之就是喝了红酒又吃了各种以往只听过的料理,最后醉醺醺的回了家——还被腐女的妹妹盘问了一番关于“那个送你回家的帅气哥哥是谁”这样的问题。 这种完全无法掌握和预知的事情,和自己被动的过分的姿态,可以说是黑历史了。】 * 没过几天,山口清又约他出去。他鬼使神差的应下后,又暗自懊恼。从前向来不在意的穿着也变得别扭起来,他找了一会衣服,泄气的随便穿了一身。 本来想穿上次她送的那身,想想又觉得太严肃了——再者说,父母根本不知道有人送了他那样昂贵的衣物,也就只有妹妹知道了。 虽说几天不见,但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两天没少讨论各种小说的事。 绿间走到自家小区的地下车库,果然看到了那辆显眼的车。 “抱歉,今天穿的太随意了。”他不自在的看着地面说。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啊……”山口清轻轻叹息,抚摸他的脸颊,微凉的手指拂过光滑的皮肤,却带起了热意。 尽管明知道她是女人,看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绿间真太郎却总有一种被男人调戏了的微妙感觉。 他别扭的转过视线,转移话题说:“到中午了,你不准备吃午饭吗?” “嗯?绿间君是又准备宰我一顿吗?这么迫不及待的约我吃饭?”山口清含笑说,退后一步点点头,“好啊,我们去吃点什么吧——绿间君有什么喜欢吃的吗,这次不准说没有或者随便了。” 那种微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看着山口清绅士的动作,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当成女孩子了。 他继而联想到了上次的遭遇,终于明白那股尴尬感从何而来了——请吃饭、买礼服、送回家,这种套路不就是富家公子对女生们用的吗! 绿间有点不满的皱起眉,然而还是点点头,生硬的回答:“日本菜的说。” 他看起来冷冷淡淡,碧色寒冰似的眸、紧抿的嘴唇,是克制的禁欲感。 明明还是个高中少年啊……高中生不就应该活泼开朗好糊弄吗。像男子高中生的日常里那样才是正常的高中少年吧。 山口清按捺住心里那股呼之欲出的欲.望,又带他去了餐厅。 * 结果还是,吃了昂贵的料理。 这次干脆给他买了和服。 绿间真太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她送给他珠宝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请不要把我当成女性看待,山口君。”他生硬的说,拒绝了她的礼物。 “……什么?”山口清惊讶的问,然后敛了惊容,蹙眉认真的,“抱歉,我没有意识到……给您带来困扰了真是抱歉,绿间君。” “实在对不起。”她一脸真诚的道歉。 等到她真的道歉了,绿间反而更不自在,他偏偏头,别扭的分辨:“我没有生气的说,只是说一声的说。” “那真是太好了。”她松了口气,语气还是认认真真的,“请务必不要误会,我对绿间君是尊重的追求态度啊。” 绿间真太郎:??? 绿间真太郎:“追求???” 山口清:“是的,我没有说过吗?我很喜欢绿间君,想要和你交往的喜欢啊。” 当然没说过啊! 尽管对她的确有好感,可是就这样贸然的在一起也太草率了吧! 山口清看出他的窘迫,展颜笑说:“抱歉啊绿间君,情不自禁的就说出来了,其实我清楚自己之前没有说过的。请不要在意我的话,平常的相处就好。” “……好的。”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平常的相处吧!所幸他自制力向来很强,没有让有损形象的吐槽脱口而出。 *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发展到了这一步—— 浑浑噩噩的强撑着混沌的大脑,眼镜被摘下后世界蒙上迷雾,眼前是朦胧又恍惚的景象,隐约能窥到纯白色床单上存在感强烈的黑发,和苍白到几乎和床单融为一体的、毫无血色布满伤痕的皮肤。 身.下人的面庞迟迟看不清楚。欲.望难以疏解,他强自忍耐着卸下力气,瘫倒在床。 尽管浆糊似的大脑没办法思考现在的情形,但从小到大对自己的严格控制还是起了作用:这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绝对不可以继续下去。 意识在恍惚与现实中交错穿梭,回到现实中可怜的时间里,他隐约听到雌雄莫辨不耐烦又无奈的声音。 “啧,真是强大的自制力……精英吗?” 发丝被头顶的薄汗打湿,几缕碎发黏在脸上,他碧绿如翡翠的眸中氤氲着水汽,柔化了所有冷淡的气质,甚至显得狼狈了,大口喘着气压抑自己的欲,他居然真的能做到迟迟不动。 山口清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 姿势骤然变换,在他意识游离时,自己突然被压在身下,紧接着袭来的是不知道怎样形容的、令人仿佛魂飞天外却久久在天迹徘徊的、难以置信的舒爽感。 有什么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黑眸深深。 “便宜你了,小子。”嗤笑声。 魂魄完全升上天堂前,他听到这样的声音。 * 宿醉本就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在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床上——与她同床共枕、赤.裸相对的醒来,无论怎么看,也更不能算作好的感受了。 大脑穿来击打般的、由内而外的疼痛,绿间真太郎近乎失语的盯着那具伤痕遍布的身体,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梳理头绪。 这真是不能再糟糕的情景了。他木然的想,不过至少证明了,她没有耍自己。……因为她真是个女的。 这些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重要的事是什么?!他莫名其妙的和这个人上床了吗!这叫他怎么想! 就在他心态爆炸的时候,与自己面对面躺着的人突兀的睁开眼。露出丹凤眼中黑洞洞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空空荡荡的望着他。 这场景极像恐怖片中的内容。 两秒钟后,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俊朗的青年看着他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缓缓皱起眉,显出似是疼痛的神情。 绿间真太郎心里一咯噔,那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被抢先了。 “对不起。”略带嘶哑的声音,公事公办的语气,“请您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就好,我们还是朋友关系……对吧?” 尽管语气那样的公式化,比平常稍快的语速还是昭示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然而绿间真太郎并没有发现,他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失落:不是说在追求他吗?但嘴上却强行冷淡的说了句对。 气氛一时变得难以言说的尴尬。 山口清坐起身,从床下散落一地的衣服里挑出自己的部分,随后淡定的穿起了衣服。 绿间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的要死,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会很疼吗?” “……请不用担心这种事。”她垂下眼、神情莫辩,手上仍穿着衣服,调笑似的说,“我看起来很像是第一次吗?” 他一时被噎住,也亏了这句话,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昨天晚上,真的是自己主动的吗?……好像不是吧。 她的身体……那些绝非普通的打架斗殴就能造成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过那样亲密的交流,也没有确认什么关系,但也没有形同陌路,而是以“朋友”的名义进行暧昧的联系。 这感觉让他觉得很糟糕,但还是不可自拔的、狼狈的,沉溺在山口清的眼中。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他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忽略她女性的内核,把她当做男性朋友来看待吧——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看到那身和服,无论如何都仅仅只能想到那布满伤痕、却仍拥有女性魅力的身体。 他本以为这莫名其妙的关系会维持很久——在他下决心之前。 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 “……这是什么?”绿间真太郎拿出那个录音笔——缝在自己从不离身的书包里,线刚刚被拆开——和山口清送的浅绿色胸针。 压抑着什么似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