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口清笑起来。 披着人皮的野兽终于撕毁了最后一层伪装的面具——那是狰狞可怖的笑容。 即使是同一张温和儒雅的脸……由于眼中狂热异彩的绽放,也扭曲成了猛兽狩猎前张开的血盆大口,令眼前的人骤然心跳过速、手脚发凉,从脚底升腾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慢条斯理的转动深黑色的眼珠,视线侵略他的全身上下,将他强自镇定的神色、攥紧的拳头和挺得笔直——甚至僵直——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尽收眼底。 等到做完一系列威慑的动作,山口清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发现的很及时啊。”她似笑非笑,仿佛真心实意的夸赞,“该说不愧是绿间君吗?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聪慧啊。”尾音是撩人又悚然的轻佻声线。 一向是温和的神色、让人感觉着实浪费天赋的、丹凤眼迸发出堪称激烈的狰狞邪气,蕴藏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是呢,的确是我干的。……家里的监控器,包中夹层的录音笔、校服的袖扣。哦对,还有我送你的胸针……真好啊,一直珍惜的带在身上呢。”她唇畔勾起邪气的弧度,愉悦的笑了几声。 又骤然停下。戛然而止。 满室寂静。 山口清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近僵硬站着的绿间,变脸一样露出温润如玉的得体微笑。她一手撑墙,一手隐秘的搭上他的腰。 “本来是想让你主动告白的,毕竟绿间君的喜欢已经那么明显了……可惜被发现了呢。”她抱怨一句,又突然停下。 温柔的注视他一会儿,山口清笑意盈盈的问—— “要交往吗?” 绿间真太郎的神情突然平静了下来,似乎不那么害怕她身后的枪了。 “你姓山口。”他冷静的开口。 “你从不上学,却学识渊博,是因为父母怕你在公共场合会遭遇不幸。你身后常年跟着大量保镖,所以一抬手就有豪车司机。你表现出温和有礼的性格,是想借此掩盖自己的身份。而你有能力安插人手到高级公寓的区域,说明你的权利很大。” 他面无表情,在一大串分析中渐渐找回自我,身体不再僵直,甚至与她成了势均力敌之态。 “你是山口组的下任首领,他们的太子爷。”他下了定论,碧色眼眸毫不畏惧的直视她,甚至冷冷锐利的弯唇,“——山口清。” 同样的名字,此刻叫来却格外不同。 他心中莫名苦涩。 “真叫人惊讶啊……”山口清嘟囔着,好似妥协的吐一口气,可怜巴巴的望向他——就在他暗自松了口气时。 “那这样呢?”完全冷下的声音。 什么冰凉的圆柱形物体顶在他左侧太阳穴。 “要不要和我交往呢?绿间君?” 耳边传来□□上膛声。 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握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汗水几乎浸透左手的洁白绷带。 毕竟还是高中生,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凶残的武器,经历到这种事,不吓到尿裤子都算不错了。 这场战役,是他输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他怎样努力,果然还是没有用。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他已经尽了全力,这种失败并非源于他不努力。 可心里这股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 “虽说是要交往,可我还真的没什么经验呢。”山口清托腮看他,兴味盎然的样子,同以往相去甚远。 “这种事情,我也没有经验的说。”绿间把满是汗水的绷带从手上一圈圈的绕开,嫌弃至极的碰到垃圾桶里。 “太不重视了吧?绿间君?而且你看起来可不像没谈过恋爱的人啊……一副校草的样子。”她伸手去拉对方的袖子,轻易的抓住他。 “并没有不重视的说。”他一本正经,“只是已经有了准备,晨间占卜中有提到今天的桃花运。” “……”她顿时不想听下去,但还是本着“对喜欢的人要耐心”的原则,问了句:“是什么样的桃花运?” 绿间真太郎想起那个异常贴切的桃花运形容,一时语塞。 ——巨蟹座今天的桃花运势平平。在接近下班的时间,你会收到一束鲜花和一张香水卡片,可惜高兴的心情在知道送花者是谁後就消失不见。 总之也差不多了。 “……就是正常的桃花运的说。”他艰难的开口。 “真的把我当做桃花运吗?绿绿?”她调笑着说。 “绿、绿绿是什么称呼的说!”这不是桃井君的怪癖吗!给人起奇怪的昵称。 “不觉得这样听起来很亲近吗?”她托着腮,丹凤眼浮着脉脉情意,黑眸潜藏的却是游戏人间万事不穿心的疏凉。 虽说山口清这样的一面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见过她不温柔淡然的样子,但现在看她这样风流随性漫不经意又透着兴味的纨绔做派,居然感受到了另类的心动。 那危险到战栗的、令人浑身颤抖的同时心脏狂跳的心动。 * “好了,以后绿间君就在我这里住吧?”她眨着眼笑问,其实也根本没给他应和的机会,接着说,“我已经和绿间君的家人说过了呢,请不用担心家人的问题哦。” “……我需要做什么吗?” “嗯,已经派人去拿你的随身物品了,请不用担心。”她说,“请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在下,绿绿当然是和我睡一张床了,别妄想离开啦。” “我没有想逃跑的说。”家就在这里,想离开也没办法吧……为了自己的原因让家人兵荒马乱的离开,实在不是身为儿子应做的。 但他看起来不太开心。 ……真的很不开心的样子。 脊背挺得笔直,他略低着头,偏着脸看向地面。绿眸透过镜片射出锐利冷然的寒光,尽数落在加了充分地热色彩润泽的地面。好像在看什么很讨厌的人似的,竭力忍耐着。 “绿绿是不愿意吗?”温和轻缓到异样的声音,“肯定不愿意吧?……没关系,请把真正的想法都说出来吧。我不会介意的。所以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了、绿绿——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虚伪。”他轻声说,眼神仍是冷冷的,有种莫名的控诉感。 山口清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欺压无辜少女的纨绔。 ……不过本来就是吧。 “我没有不愿意。”他突然打起了精神一样,淡淡的说,“我每天早上要看晨间占卜。” 话题怎么一下子转成这个了! 而且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很像那种被囚禁之后心里不满想要尽力争取权益的少女啊。 “好啊,当然没问题了。”她忍俊不禁,“你以为我会把你囚禁起来吗?我看起来有那么残暴?” 绿间:……刚刚用枪指着自己的人真的好意思说这种话吗? 不过除了刚刚摊牌的时候,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要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看上了,大概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她的伪装,看起来真的完美无缺。 绿间心情复杂的想,对她心动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他是被那样逼迫才应下,也不代表他自己是不愿意的。 这种受虐一样的心理在夜晚降临时就消失不见了。 * 山口清晚上的时候不知道在忙什么,坐在电脑桌前蹙着眉敲敲打打,键盘发出快速而规律的声音。电脑屏幕发出的白光映上她秀致清逸的面庞,也许正因如此显得面色苍白,有种病弱美男感。 绿间真太郎注意到电脑上是合同的样式。然而具体内容就看不见了。毕竟他已经摘掉眼镜了,能看出是合同都多亏了山口清的电脑桌就在床边。 当然,他对山口清的业务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又没学过相关知识,更没妄想过可以扳倒她,短时间内没办法脱身的话,还是安安静静的跟着她比较好。 “绿间君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哦?”她注意到绿间在观察自己的屏幕,温和说。 “我才不感兴趣的说。”他一本正经的拒绝,耳根悄悄红了,下了床认真的做起伸展运动。 山口清:……??? “绿间君……?你在干什么?”她犹疑着问。 “做伸展运动。”他动作标准至极,一板一眼的回答。 山口清:??? 她顿时有点看不进去工作,竭力用平常的眼神注视绿间、控制着声音问:“为什么?绿绿已经够高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绿间真太郎突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说实话他从小到大一直都保持着这个习惯,小时候是为了长高,后来就成了习惯,睡前如果不做伸展运动,根本就睡不着觉。 已经强迫症晚期了吧这个家伙……山口清难得的在心里吐槽——她平常总端着正经端方的范儿,行为模式久而久之就固定下来,心理上也受了些影响。尽管在如玉君子的外表下是黑如墨的恶劣心思,但为人处世也是真的淡定从容。 绿间真太郎一言不发的做完一套伸展运动,语气别扭的问:“我的行李在哪?” “嗯?在楼下大厅放着,怎么了?我记得我把生活必须品都拿来了?”她愣愣,疑惑。 “……我的睡帽你没有拿上来。”他板着脸,耳根红的更厉害。分明是以往在家从未在意过的习惯,到她这里却不自在极了,好像自己很奇怪似的。 想到帝光那几个对幸运物成天大惊小怪的人,他顿时不爽起来。 “……睡帽?”她抽抽嘴角,差不点儿没端住,赶紧露出官方微笑,“请下去拿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 绿间下去时才发现,跃层别墅硕大的空间内,居然只有他们两人,连个佣人都没有。 空旷的房子在夜里灯火通明、他仅仅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傍晚显得格外恐怖。他倒是不怕这个,但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山口清一直是一个人住吗? 在这样大的房子里独自生活,真的不会孤独吗?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然而从小生活在正常家庭 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她的心理真的有问题。……不过,能拿着枪逼迫喜欢的人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正常的吧。 可她喜欢的人,真的只有他吗。 拿好东西,绿间平静的走到她的卧室,把睡帽戴在头上,安安静静的躺下了。 室内静谧如一潭死水,键盘快速敲击的声音格外明显。 绿间注意到她一直在和谁对话,用的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软件。 “要睡了?会吵到你吗?”她体贴的问。 “不会的说。”他翻过身背对她,闭着眼睛说。 安静流淌。 脸上蓦地多了冰凉感。绿间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她长发散落,凤眼含笑,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自己脸上。从他的角度仅能看见半截霜雪皓腕,其上横亘一条时日已久、恢复良好的浅浅伤痕。 接下来体验到的,是从未想象过的、折磨的性.爱。 “绿绿太可爱了,我实在忍不住啊——”泪眼中映出模糊的形象、谦谦君子的青年露出温润的笑,动作却毫不留情。 “我果然还是喜欢绿绿这样的类型呢,同名相斥真不愧是经验之谈。”她想到那个懒洋洋的紫发少年,情不自禁的感叹,“虽然都很美味,可我还是更喜欢作为施虐者存在啊。” 发丝粘在脸上,被汗液润湿,碧眸中充满混沌的、自己都分不清楚的狂乱情绪,在女人轻巧的挑逗下轻而易举的达到顶点。 在那一瞬间,被温柔的容纳了。 得到灭顶的快.感。 * 结果还是换上了新的衣服,没办法穿带过来的睡衣了——全部都被自己的汗液和其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混和液体沾湿了。 他洗完澡,重新做了一遍伸展运动,才躺上了床。床单不知何时被换好,山口清已经重新坐回电脑前,又和不知名的人联系起来。 床单不是她自己换的,说明这房子还有别人住着。他冷冰冰的抿紧嘴唇,感觉之前担心她心理状况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一想到刚刚的遭遇、自己狼狈的样子,他就格外看不惯山口清,心中甚至涌上把她的电脑砸烂泄愤的极度不冷静的想法。 “不早了,绿绿。你也很累了,睡吧。”她愧疚似的,一脸真挚。 很累这两个字让他更生气了。不仅气她,还气自己。按理说他打了那么长时间篮球,体力绝对不差,但是在山口清的手下,似乎连挣扎都做不到、她轻巧的一抬手就能做到绝对压制。 最后还…… 简直是耻辱。 他沉默着闭上眼。 最让他不想承认的是。 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 清晨。 处于郊外的房子边遍布的是绿化带,没有丝毫平时听惯的车子杂音,倒是常有鸟鸣声。 然而在这间屋子里,最明显的还是键盘被按下发出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准时醒来,绿间真太郎伸出右手摸索到桌上的眼镜,单手戴上后震惊的发现山口清还在敲着键盘,神情专注。好像一夜没睡。 “醒了?”山口清听到声音,瞥一眼他,随口问。 “为什么不睡觉?”他难以置信的问。 “因为我很忙嘛,都怪绿绿昨晚勾引我,害我要通宵赶进度。”她恶劣的调笑,“别急,等会就理你。” “不需要的说!”他强烈的反对,又一次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非要关心她!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发展。 山口清只有在白天时才会睡一会儿,完全昼夜颠倒。 那天,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和谁联系?到底为什么要每天这样?” “呀,绿绿是担心我了?”她惊讶的说,笑起来,“我真是太开心了。” 注意到他又生气了,山口清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嘛,其实我觉得小孩子不该知道这种事情的……不过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好了。” “你知道,我是山口组的太子……可我不甘心只当一个太子啊。”她目光悠远、透过绿间看向他身后,窗棂后的广阔世界。 窗外突然掉下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是木村彻在提醒她,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目的。 她轻飘飘的笑起来。 她看起来就像是不存于世俗的真正君子。 可嘴角的弧度分明潜藏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