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对不起!”然和尼亚的争吵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栎木起身,眼睛正视安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一句话。 安黎并不太意外,虽然她跟栎木相处不多,但是也能看出来他其实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并不是什么坏人,这次能够忍她这么久,怕也是看在赫莽的面子上。 “没关系。”安黎释怀一笑。 “尼亚说的对,人都会难受,我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而轻易去伤害别人,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栎木真诚地说道。 或许有刚才自己所为的原因,但安黎更愿意相信是因为栎木心中的善意在生长,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多,能真心道歉的人也值得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安黎微笑:“我很开心你这么说,我原谅你。” 这句原谅在栎木看来不亚于天籁之音,他忽然就明白了安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她的确来历不明,或许她真的太牵动赫莽的心神,但这都不能否定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这种魅力不仅仅是外表,还有她的灵魂,一个至善的灵魂:对于一个犯了错真心想忏悔的人而言,最能够摧毁他的就是不接受他的道歉和赎罪,永远不接受。这样就能让他一辈子活在内疚、自责与悔恨之中,自我折磨。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原谅了他。 仿佛那些伤痕就能随着这含笑而语的一句“我原谅你”随风散去,消散得如同不曾发生过一样。 与其说是原谅,不如说是拯救。 如果安黎知道他心里所想,恐怕要说,他既高看了她,也看轻了她了:的确可以选择记恨,选择不原谅,可是因果便成,劫数而生,这个心结也将伴随着她的一生,如此一来,岂不是因为别人的过错而禁锢了自己的一生?何况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主动化解,除了随喜,她想不出不原谅的理由。 “这就好了嘛!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啊!”然在一旁看着两人冰释前嫌,心里无比开心。刚刚还跟他过嘴的尼亚这下也不怼他了,心底里笑着哼了一句:这个大块头,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 一时气愤轻松了不少。 “我走了!”栎木扔下手里的木头,来了一句,然后不等众人询问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尼亚抠着头,跳着脚跟然对视:“他这干嘛啊?” 然双眼一白:“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我怎么知道?” “咿呀,你还知道个什么!”尼亚也回敬了他一个大白眼。 安黎被他两人搞怪的样子逗笑了:“呵呵,从前不知道你们两个原来这么默契。” 一大一小一脸懵逼,互相看了一眼:“什么意思?”然后一起摇头,安黎看着,兀自笑得更欢了。 “一唱一和,有来有往的,都赶上唱双簧的了。”安黎笑。 尼亚和然(冷漠脸):......好冷的笑话。 安黎:“...额,不好笑是不?” “不好笑。” “不好笑。” 两人十分有默契,安黎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既然好奇,就跟去看看呗,看看栎木做什么去了?” 然一副心动又犹豫的样子:“那今天这个房子还搭不搭了?” “人都要走了,还搭什么?”尼亚心直口快地来了一句,立刻收到了一个凶狠警告的眼神,吓得他赶紧捂嘴,小心翼翼地看了安黎一眼。 安黎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仍旧温和:“快去吧,兴许能帮上他什么呢?”她不过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中的了。 “好吧,我们走了?” “嗯,我要休息了,快走吧。” “那我们走了!” 挥了挥手,一大一小迈着步子渐渐消失在视线外。 安黎挥动的手停顿了片刻,又轻轻挥了挥手,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再见。 黎明很快又到来,越是到离别之时,时间越像是上了膛的子弹,飞逝得越快,安黎收拾着自己的大背包,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山洞,手指轻轻拂过山洞里的石壁,冰冰凉凉的,像那些静静躺在泥沙黄土里的文物,在她纤长的手指下低声浅吟,那些属于他们的离合悲欢,无声的,寂静的漫长故事...... “我走了——”轻柔的告别在寂静的山洞里想起。 壁洞上的鲜花在风的吹拂下摆了摆身子,似乎是在告别,又像是挽留,安黎落下泪来,扑哧一声笑了:“竟然还有点舍不得。” 背着自己的大包,迈步离开,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安黎——安黎!”有人在喊她。 安黎转身,一个瘦小的身影奔跑着向她挥手。 “阿妮——”安黎喃喃自语。 “不要走!不要走!”阿妮大声喊着,安黎眺望视线,后面还跟着赫莽、栎木、然、尼亚,还有——拉姆族长? 阿妮一头冲进她的怀抱,紧紧地抱住她:“安黎,你不要走。”小孩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让安黎的鼻头也酸了起来,伸出手,回抱着她的小身子,然后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抬起头,朝拉姆族长的方向看过去。 拉姆接收到她的视线,默了默,而后说:“安黎,你不用走了。” 安黎的眼中流露出疑惑。 “安黎,听到了吗?族长说,你可以不走了,不走了!”尼亚开心地说。 “为什么?”安黎问。 栎木和然互相看了一眼,都只是笑着不语,一行人中只有赫莽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朝安黎看了一眼,眼里有着迷茫和复杂。 “安黎,跟我回去吧,我有话跟你说。”拉姆用她那腐朽而苍老的声音说。 “我——” 离开时舍不得,回去却又茫然。 “昨天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了。”拉姆拄着拐杖,一低头。 安黎赶紧虚扶:“族长,您别这样!” “跟我回去吧?”拉姆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跟这样一双苍老而深邃的眼睛对视,安黎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咽了下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