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的多次表达想法和试图沟通,都失败了。我父母觉得,作为孩子,应该想着如何为父母和家庭分担,至于我说的什么心理问题,还有家庭氛围不对之类的,都是无稽之谈,都是吃饱了饭撑的,那些东西和农村家庭及孩子们太远。”
“包括我问我妈既然不喜欢,既然二十多年的婚姻一直吵闹,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后来还被她当成惊世骇闻,讲给我爸和其他亲戚长辈当笑话听,她们都诧异得不得了,都觉得我这样的孩子太不可思议了。哪有一个亲生女儿劝自己的父母离婚的,实在算得上是骇人听闻了。”
“后来,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他们再兴致勃勃说什么时,我就偶尔轻描淡写地配合一下,然后就赶快换话题,或者干脆也闭口不谈了。”
“原来我敢说那些,也是仗着我爸疼我多些,多少有些任性和冲动,呵。从小到大,我妈似乎都不怎么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从长相到性情,都随我爸更多些吧。当然,她也不怎么重视和在乎阿月。我们家里,阿月说她最可怜,她说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她不说的时候,我没意识到。后来,我听她亲口那么说,想了很久,也难受心疼了很久。我才发现,多年来,我也挺忽略她的。而我妈,最疼爱阿彦,这么多年都是,偏心的比较明显。连阿沫都是顺带捎的。虽然,她自己从来不承认,还各种理由非常充分。”
“再后来,我又听到和看到了很多东西后,在家我也什么都不多说了。就算说,也只会说些无关痛痒,说些无关紧要的。报喜不报忧,说些有收获的,估摸着我爸妈会喜欢听到,听到了会开心的。”
“一个原因是,我是发现多次沟通,都没有任何效果,我爸妈似乎不是很想听自己的孩子说些真心话,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谁还愿意关心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心理上的,或是脑袋里的。在我父母看来,不过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无病呻吟罢了。”
“再一个原因就是,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爸请家里的亲戚朋友吃饭的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听到他和我妈说,虽然陈年考上大学我很高兴,但还是要阿彦阿沫考上了,我心里才算是真正欣慰。毕竟,顾家将来还是要靠他们去撑起门楣的。”
“那天晚上,我很震惊,心头空落落的。我大概是突然才发现,这么多年,我可能都太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了。就算我再努力,在某些方面得到父母亲的认可,被他们需要。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不过,在第二天起床后,我还是当无事发生,绝口不问,绝口不提。我其实大概能理解我爸的想法和心情。但当时自己内心的真实的感受也是真的。隐约记得,似乎是心里的某个地方,非常稳妥牢固结实的一个支撑点,瞬间彻底塌陷了,再也无法复原。”
“我妈一直跟我说了很多年,说了很多次,说几个孩子中我爸最疼的是我,走到哪里都是让我爸最担心和放不下的。我也一直深信不疑。原来,其实,可能是的,但似乎又不是的。但没关系,我理解的。该做什么,我还是会做。只要是他们希望的,只要能让他们觉得满足和高兴。”
“我妈还说过,这么多年来我们家从不重男轻女,这一点,我和阿月从来都是不信的。阿月扮透明,我装看不见,刻意忽略。我们都掩饰的很好,努力做让母亲省心的女儿。既然在我妈那面,我们能做到,那么在我爸这面,想要装作无事发生,又有什么难的呢?至于我爸是不是真的最爱我,又有什么重要。爱肯定是爱的,毕竟是他的孩子,还是第一个。只是,如果我妈不再那么重复那些话,就最好了。”
“我原本小的时候就会假装的,后来就装作相信我妈说的,不过是装得更逼真一点罢了。”
顾陈年目视前方的湖面,面色非常平淡冷静。江珩曜心中大恸,震惊心疼,他伸手想要握住顾陈年,顾陈年躲开了。
良久之后,顾陈年转向江珩曜。
“阿曜,我和你不同。我们同样笑脸示人,礼貌客气,亲和贴心,看上去温暖阳光,热爱生活。但我和你不同,你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表里如一的,你是真的单纯良善。但我不是,我的那些别人给我的标签中,更多的成分,不过是我的保护色,是我生存的必要和本能而已。”
“我的生活不是真的那么阳光,这么多年,里面夹杂了很多的勉强、暗黑和晦涩。在一定程度上,我伪装了自己。阿曜,你可能要重新认识一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