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芩玉收到那封信,精神头一天天提了起来,她恢复了原本清清淡淡的日子,每日不是看书便是习字。老宅那边来了几次人,要她过去跟姐妹们聚聚,秦氏想起嫂子刘氏那番话,找了个病体未愈见不得风的借口推了。 眼看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节,因要祭祖,这趟家总是要回的,虽说女子不进宗祠,芩玉这小辈也免不了去祖坟上柱香。况且,前些日子那边就传了话来,说那嫁到汴梁城的堂姐苏玉珍要回家省亲,这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芩玉想到要回去见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心中不免发闷,她在家躲了这些日子,却早晚还是要出门的,索性不再装病,带着小翠出府散心。 有些日子没出门,街上还是老样子,只是春暖花开,行人多了不少,热闹了些。她本也没想买什么,书是看不进去的,笔墨纸砚父亲自会叫人备上,那些首饰衣服也有母亲操办。看着街上女子不时驻足摊前,而自己却没丝毫兴趣在那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上,有时她也觉得,自己与其他女子想比,着实另类了些。 被嘈杂的人声吵得心烦,她跟小翠拐到僻静的一条街上,看到路旁一家店铺,似乎贩卖书画,抬脚走了进去。 这铺子古玩居多,屋内一角悬着些字画,随意瞧了两眼,问掌柜的价格,掌柜见她女流之辈,也没在意,随口报了几两银子。 芩玉一听,不由笑了:“就这随便几笔,画山无棱,画柳无柔,也值几两银子?”当着掌柜的面却没有点破,心中对这书画行情有了些好奇。 回到府中,她从那堆练笔的字画中挑了两幅稍满意的,让小翠拿了去方才那铺子,问掌柜的多少钱收。 不一会小翠跑回来,惊喜的拿着四两银子给她看:“小姐,掌柜的说,你这画有多少收多少呢!” 她听了一笑,淡淡说:“好啦,知道了,这件事千万不可告诉老爷夫人。”小翠点了点头,将那四锭银子放在桌上。 芩玉瞅了眼,也没在意,心情却大好,得意的想着,说不定将那堆字画挑挑卖了还能攒够嫁妆。想到这个,她又想起周淮若。自从那封书信以后,他俩再无联络,两个月过去,她几乎将他淡忘了,却不经意间眼前前总是闪过他的脸。 梳妆台上的那盆花再没有开花,香气销声匿迹,仿佛他们共处的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可屋角那盏花灯却提醒着,一切都发生过。 到了清明这日,芩玉换了身素色衣裙,跟着父母回了老宅。听母亲说,昨日苏玉珍便跟夫婿回来了,今个儿要跟着一起上山扫墓。她听了,心难得有了些期待。 堂姐苏玉珍是个明事理的,性子随了大伯母的直爽,却圆滑许多,虽说平时端庄贤淑,真要惹急了她,说出来的话也跟刀子似的不饶人。芩玉一直佩服这位堂姐,别看表面上处处让着别人,实际一点亏都不吃,哪跟自己似的,被别人欺负了只会生闷气。 进了府门,她跟在后面正往堂屋走,冷不防有人在后面拍她肩膀,回头一看,不由惊喜:“珍姐姐!”冲她笑的那人不是苏玉珍是谁? 见到她,芩玉心中由衷的高兴,这宅子里面,也就她跟自己说说话,姐妹俩寒暄了几句,苏玉珍说:“你先去祖母那请安,一会再来找我。” 芩玉点点头,快走几步赶上前面的父母,去堂屋里拜过了祖母。所幸老夫人这次未对她说什么,眼见着几个堂妹叽叽喳喳的进来,她寻了个空子跑了出来,直奔长房院子而去。 苏家老宅分成几个院子,其中最大的那个给了长房,自从芩玉一家搬走,三房那边借着人多,便将二房院子也占了。她进了院,朝着苏玉珍原来的闺房走去,临走近却发现两个男子站在院中闲聊。 其中一个她认出是苏玉珍的夫婿卢信义,另一人看着有些面熟,却记不起哪里见过。卢信义见到她,笑道:“你姐姐正在屋里等着呢。” 她低头喊了声姐夫,快走几步进了屋。从他俩身旁经过时,那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她也未在意。走到门前,还未敲门,那门却开了,苏玉珍在里面笑着说:“快来,特意从京城给你带了好吃的。” 芩玉听了心里一暖,应了踏进门去。随手关上门,她轻轻问道:“姐姐,跟姐夫说话那人是谁?” 苏玉珍一边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边说道:“你说长亭啊,他是你姐夫的同窗,名叫陈应棠,父亲是户部的员外郎,为何问起她?” 芩玉答:“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苏玉珍笑道:“他祖籍便是姑苏,时常回来,你在哪里见过也是正常。”顿了一顿,又说:“听说他尚未娶妻,妹妹觉得此人怎样?要不要姐姐姐夫给你做媒?” 芩玉一听脸腾地红了,忙说:“姐姐说哪里去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怎就拐到做媒上去了呢。”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亲了。”苏玉珍将布包中的一个木盒放在她面前,说道:“虽说近些年女子出嫁年纪比前朝晚了些,但总还是早些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芩玉不解,问道:“姐姐何出此言?” 苏玉珍拍了怕她肩膀,说道:“上次的事我知道了个大概,你确是受了委屈,可祖母那边定不会放弃,如今三叔着急调到京城,眼下适龄的孙女只你一个,早些订了亲,也省的被人惦记。” 芩玉听了,心中亦是不安:“可父亲说,不会逼我嫁与不喜欢的人。” “傻妹妹,就算躲过了祖母,你可知,今年又到了选秀之年,听说,宫里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芩玉一听,心情也有些低落,叹了口气,她明白姐姐的意思,可若是为此就匆忙成婚,难保以后一定过得如意。女子的命运,总是如浮萍般,自己做不得主。 苏玉珍见她犯了愁,安慰道:“也不急,还有几个月,我回京也替你打听着,兴许就碰见合意的人。来来来,这是特意带给你的糕点,看看合不合口。” 她说着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芩玉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心中却仍想着心事,嘴里尝不出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