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登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王俊良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大气不敢喘。 老婆在地上捡碎片,他脑中的警报噔的一响,下意识摆手:“你别过来……” 颜有溪拈着瓷片干净的边缘,施然起身,把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半晌,扑哧一下笑出声,眼里是赤*裸裸的蔑视:“怎么,你以为我要拿着碎片杀你?” 王俊良讷讷无言,脸唰的红了,从脖子根一直到耳后,他彻底撕下假斯文的伪装破口大骂:“你这谋杀亲夫没天良的小婊*子!” 颜有溪手一顿,目光摄人:“嗯?” 王俊良本能想摇头,随即又觉得丢脸。 进县城后他很久都没有过这种俯仰于人的卑微感。哪怕从前他只不过是一个种着几亩田的农民,在别人嘴里和哥哥王俊友一起相提并较得到的大多数评价都是“比起他哥差的远”。 可差远了又怎样?福气总得有命享不是吗,哥哥营营碌碌了大半辈子最后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唯一的这个丫头片子也得指望他眼色过活。 如今就连胡兰月也不能再对他颐气指使,他终于昂首做人,从被甩脸子的变成甩脸子的。 不用猜都能知道王俊良现在心里想的什么,颜有溪勾唇,出其不意的迫近,碎裂的陶瓷片紧紧抵住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 王俊良刻薄的脸上染上惊慌,冷意从骨子里透上来,冻得像寒冬腊月飞雪霜天。眼前容色苍老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场噩梦,冰凉的碎瓷片抵在脖子上提醒着他性命堪忧。 颜有溪拿着锋利的瓷片抹他脖子:“谁婊?” 王俊良双腿打颤:“我我我……我婊……” 两人中间还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方刚才是怎么扑过来的他连看都没看清楚。 卡在脖颈上的手力道极大,王俊良试着稍微挣扎了一下就差点被她活活掐死,脸都憋得青紫,只能偃旗息鼓放弃挣扎,不敢再乱动。 王可害怕的躲回了房间,肚子再饿也顾不上吃了。 这没出息的东西,他拼命的向厨房里的胡老婆子使眼色想让她帮忙说上几句,可胡兰月每想要帮儿子开口颜有溪手上的瓷片就离王俊良的脖子近一分,最后她只能抹着眼泪在一旁不停求神拜佛。 王俊良鼓起勇气:“把东西给我放下,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颜有溪说:“不过了,我们一起到地下团聚吧。” 王俊良腿一软差点摔倒,咽了口唾沫:“别别……杀人是要犯法的!有溪,老婆,我们还有孩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没了父亲啊!” 颜有溪眨眨眼:“也是。” “那你就……” 碎瓷片的锋不仅没离开,还更加偏向王俊良脖颈跳动的脉,她好整以暇地转了转,瓷片和粗糙的皮肤刮糙出擦擦的声音:“所以我们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毕竟孩子不能没了父亲啊。” 脑筋艰难的转过这个弯,王俊良挤出笑脸:“老婆,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见什么长舌妇——那个陈鸿苏瞎编排什么了?” 颜有溪似笑非笑:“她编排什么了?” 王俊良硬着头皮:“就说我在外面胡来,和其他女同志有染,那都是捕风捉影当不得真的,陈鸿苏和我是竞争关系,她那个黑心眼的女人就是想靠这个来败坏我们夫妻关系,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爱人,怎么可能在外面胡来?” 他自认说得有理有据,殊不知这解释听到颜有溪耳朵就像个笑话。 王俊良强颜欢笑:“你先把瓷片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进县城这么久,王俊良不管在外面还是家里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李有溪是自己的妻子,一直藏着掖着生怕同是农村来的婆姨丢了脸面,如今被瓷片这么一威胁连“爱人”这种词都说了出来,可见有多不要脸。 她可不稀罕当王俊良的爱人,不过眼下确实还不是处理他的好时机。 顺势松掉手里的瓷片,颜有溪脸色阴晦不明:“如果真的让我知道你在外头有染,我们母子只好去投河了。” 听到瓷片落地的脆响王俊良总算得救,他想冲过去报刚才的耻辱,却被她嘲讽又威势的目光牢牢钉在原地不敢动,只得好言好语:“我看你是这两天太累了,精神紧张,家里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交给妈和王可就行,他们两个反正闲着,你一个孕妇应该多休息。” 颜有溪昂起头颅,高贵冷艳的对他点了点:“这么多事情妈和王可哪能做得完呢。” 王俊良生起侥幸心理:“你要帮——” “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也不是当摆设使的,去,房间里脏死了,衣服也堆了十来件,你把衣服洗了,再把地也给擦一擦,记得别用拖把,拖把带水,你就用干布跪在地上擦吧,没擦干净,今天就甭想吃饭了。”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身上一直隐约有电麻感的胡兰月悻悻插了句嘴:“哪有男人帮忙做事的道理……” 颜有溪横眉:“你还不去?” 王俊良的气一下子泄掉,忙点头哈腰:“妈,你就别多嘴了,我一个大男人这种事情哪有做不得的,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老婆你千万别生气啊。” 向来站在自己这边的儿子忽然转向,胡兰月心气不顺,偏又不能像从前一样再把李有溪当成出气筒,于是气冲冲的跑进房间去找王可。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女孩的尖叫和哭闹,王俊良听到了也只当没看到,憋着一口气跪在地上来回擦地,心里把李有溪陈鸿苏王可来回交叉着骂。 要不是王可这个饿死鬼投胎的非要争那一口肉,他哪需要受到这么大的耻辱? 颜有溪欣赏了一番他的忍辱负重,当着他的面把门重重地甩上:“好几天都没回来怕是不知道门往哪开了吧?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干脆别进这间房。” 趾高气扬的看低把王俊良气了个倒仰,但这又刚好合了他的心意,松松垮垮的老女人哪配得上他现在的身份。 赶明儿就想办法把这个死女人给休了,王俊良心里暗暗盘算,余光溜到从房间里出完气的胡兰月,心下有了主意,把手里的抹布一扔,站起来头一晕,腰酸得简直不像他的。 这破活居然这么累人,他绝对不能干这个。王俊良更加坚定了决心,把胡兰月拉进了厨房:“妈。” “别叫我妈,你这一心都向着媳妇了,怪道说讨了个媳妇儿不认娘……” 王俊良最不耐烦听这个:“我跟你说正事,这媳妇儿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可也不是说休就休的问题,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总得要有个原因。” 胡兰月踟蹰:“那怎么办?” “只要没孩子不就成了吗?” 胡兰月吓了一跳:“她有孩子呢!” 王俊良掰正胡兰月的脑袋,做着嘴型:“没有不就成了吗?你忘了那医生怎么说的?说这胎怀的不容易,万一流产以后再怀孩子可就艰难了。” 胡兰月心怦怦跳:“可那也是你的儿子,我的孙子啊……” 王俊良冷笑:“就这么个身子骨你觉得她能生出什么健康的玩意儿来?别忘了,外头还有个等着进门呢,那才是你的正经孙子。” “可……真杀人要进牢房的!” 王俊良朝王可的房间努了努嘴:“小孩子可不犯法,没吃到肉,这小丫头心里一股子气呢,妈,你好好安慰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