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新生
“你就是那大官刘应遇?”一个声音呼喊着,马蹄声中仍然听得清楚的很,朝阳的金色洒在这些骑兵身上,如同披上了金盔金甲一般。
刘应遇点点头,还未能说话,啪啪啪一片枪声骤然响起。
刘应遇从床上猛然坐起,满脸的汗水,四周黑洞洞的,定了定神,他才明白刚刚仅仅只是在做梦,又回到了那个被民众军骑兵突袭的清晨了。
这段时间的安逸生活机都快让他忘记了战俘的身份,在最初被俘的时候,他无数次想到反抗,想到以死报国,想到自杀,因为多次交战,无论是伏击民众军还是屠杀百姓的罪行都让他成为了最大的战犯。
他回想起与乔老二、郑承东等乡绅地主的谈话,最后的总结就是:“如果不打败民众军,那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百战死,即使未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也绝不能身陷囹圄为他人欺辱,想到这,当时在俘虏队伍中的刘应遇立刻就想求死,可作为最高官员,他被五花大绑由十来个士兵押送着,又一时做不到。
当时就想着到时候见了匪首刘泽,再去故意激怒他求死,想到这,刘应遇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即使过了这么久都记忆犹新,他突然有想到之前落在他手中的民众军士兵,被殴打折磨,至死都未求饶,满口污言秽语只求速死血污满身的情景。
在去往洛川县的路途中,开始时候刘应遇满心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死,直到俘虏的队伍到达甘泉县南的一个小村寨落脚休息,这个村子小到只有十几户人家。
两个老头早已准备了清水在村口等候,他们打着草鞋,满是补丁的衣服遮挡不住全身,裸露的地方长满了冻疮,即使是深深的皱纹褶子都盖不住,见着前面的民众军士兵殷勤的很,倒是看着后面俘虏的官军却凶得很,刚开始是污言秽语的谩骂、吐口水,累了后就扔石头土块,那种恨不能食其肉的凶狠眼神让这群最为精锐的亲兵俘虏都哆嗦个不停。
这种情况连一心求死的刘应遇也心生恐惧,还好有押送的民众军士兵阻拦着,只不过没有什么惩罚,刘应遇清楚的记得满脸泪水的老头在那哭诉着:
“俺全家都死绝了,女人们被官军乡兵奸淫掳掠走了,说是从贼拉去发卖。”
“男人们反抗的都被杀了,剩下的也都被拉了夫,给官军运送粮草财物,再也没回来,俺们躲起来才幸免遇难。”
“行行好吧,让俺们报仇吧。”
幸好刘应遇未着官服,穿的也朴素的很,才没被纠缠太久,这时候他才知道害怕,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害怕贼寇的刀枪,而只是害怕两个老态龙钟走路都不稳当的老头。
等到了饭食的时候,那满身破旧的老头竟然又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两只公鸡,弄了一坛子土酒,送给了民众军士兵们,走路颤颤巍巍的还帮着烧水做饭,与刚刚凶恶的样子完全不同,刘应遇这才明白自己是沾了贼寇的光。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的贼寇们吃鸡喝酒还给钱,不单如此还帮着打扫院子,还给老头挑了几缸水,给房顶加了茅草。
这种种事情别说看过,多年官场风云中,连听过都未曾有。
刘应遇只听过那些逃离了民众军范围的乡绅们所说的,民众军胡乱杀人,四处煽动百姓造反杀官,整片的村寨都被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百不存一,他想着上报皇恩下保黎民,派出去的亲信也叙述了众多村镇被废弃空无一人的惨状,当时想着若是不能围剿刘泽,那必将生灵涂炭,想到了家中父母亲友,就更是痛恨。
而随着越来越接近洛川县,人口突然密集起来,他知道这是刘泽集中人口到洛川大营的原因,刘应遇这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亲自来洛川大营的情况,他一直都以为乡绅们的说法仅仅有夸张的成分,却不曾想夸张到这种程度,完全是正话翻着讲。
想着之前情报所说民众军有兵五千,等看到了到处都是老百姓给民众军运送伤员粮草修桥补路的场景,青壮连绵不绝,这哪里是仅有五千兵,分明所有百姓都成了他们的帮手了。
后来在洛川县的日子,更是颠覆了刘应遇的想象,这个山中小县,他也曾多次路过,上次来探查仅仅是从一边路过未能深入,而这次他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看到如此多的乡民商贩,县城内各处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连城外的草市各处也都是人,虽然没有延安府的雄伟壮丽,却有着朴素实用,山货土特产在这里慢慢当当的,被民众军的雪花盐、玻璃制品吸引而来的私贩除了带来了各种粮食物资,卖了之后也不能空车回去,顺手采买的山货又更是刺激了这种畸形商贸的繁荣。
这种不知所谓的思绪冲击这刘应遇,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又一次想到了自杀,以致后来士兵们不得不将其绑起来堵住嘴巴才作罢。
再后来,刘应遇转念一想,朝廷富有四海,剿灭贼寇,也不是难事,小小的洛川县,在这天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他刘应遇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备道,在朝堂之上有无数名臣大将比他厉害。再说了,胜负本就是兵家常事,何必一心求生,况且在这偏僻之地,他死了也就像是死了只蚂蚁,如何能解朝廷的心腹大患呢?
再后来,刘应遇也就淡然了,直到民众军打下西安穿越而去。
“或许,这刘泽真能夺取天下?”刘应遇坐在床上,重新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
这时候睡在他对面的黄千总呼吸突然重了两分,等到天明起床哨声响起,趁着自由活动的时候,黄千总三转两转就晃到了教化所的所长办公室。
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特别是着重描述了刘应遇的各种反应和夜间的自言自语,黄千总面带讨好之色说道:“所长大人,就是这样。”
在办公桌后面的所谓所长,也仅仅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胡子都是软的,只有些短短的软毛,黄千总却对此恭敬的很,所长说道:“你的汇报很重要,谢谢你的合作,伱回去吧。”
“唉,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咱也是爱民众的,咱也是要进步的,不打扰您工作了,告辞告辞。”看着所长请回的手势,黄千总点头哈腰的边说着边往后退,到了门口才掀开布帘退了出去,最终也没敢直接转屁股对着所长。
综合了这段时间的感触,这个叫李云的所长在笔记本上写到:经过穿越的刺激,对比之前和这段时间的教育,所内的朝廷官员都有较大转变。
时光如流水。
几日后,在腊八节这天,刘泽和陆婉儿正式举行了婚礼,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戚的独自一人,这场婚礼虽然想弄的简单些,可众位下属坚决不同意,最后也只能妥协的举办了个聚餐会,特别邀请了之前相亲会上的诸位男女,剩下的都是一路走来的战友们。
这里结婚的新房还是在作为司令部的棱堡内,这里既是仓库又是军营,充分满足了刘泽的安全感,只不过有些严肃,没有那种生活的温馨感,仅在新房内外贴了些喜字,这里布置的军官们既是刘泽的下属也是他的学生,不知从哪里摘了许多冬日里也开的小花摆满了屋子,红色的蓝色的增添这喜气。
身为婚礼主角的刘泽和陆婉儿按照流程先拜天地,再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可他们都没有长辈,在这里也没哪个人有被他们拜的资格,也就简化成拜天地,拜民众会纲领,再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的陆婉儿也未多等,刘泽简单的在外面共同敬几杯酒后,就甩开众人迫不及待的也进了来。
与外面的吵闹相比,陆婉儿反而更喜欢屋内的安静,偷偷掀起盖头,看着周围简朴的陈设,没有任何奇珍异宝,仅仅是普通的木制桌椅板凳和书架,特别是那书架,整整一面墙满满当当的,这些家具仅上着清漆,保持着原本的木色,她突然也喜欢起来这种环境,简简单单的。
吱的一声,木门开启,陆婉儿连忙正襟危坐,想起之前的牵手,那种温润,她的脸猛地红了起来,在屋内的红蜡烛的灯火下,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突然感觉一阵恍惚,如同做梦一般,自己要嫁给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