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之一听急了,刚想说话,却被廖抢在前面
“真是贺喜公公再添一新宅,公公大喜之日,可否同鄙人赌上一两局,用以助兴”
裴此刻才朝着廖焕卿认真打量起来。
“刚刚你说,你是干什么的”裴悯通问道
“鄙人关右十六郡行会总舵主,廖焕卿”
兴奋之余,裴懒得再去顾及场合,听到此处,裴嗤鼻一笑
“什么总舵主,不过一介草民尔尔”一旁的弄臣讥讽道
“你想怎么赌,说出来,让洒家听听”裴拾起茶碗在嘴边轻泯一口,喉咙处糙老的皮鼓起一块,像是咽下一颗石子。
“听闻公公有一只魔花螳螂,每战必胜,鄙人有幸,想要切磋一二”
侍从将藤木盒放在桌前,掀开盒盖,一只赤斑螳螂呈现于众人眼前,此物体型同一般螳螂并无二致,外表看样貌平平,算不上凶悍,两个锯齿状前肢也单薄许多,神态慵懒,即便受到光照的刺激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完全不如别家螳螂好斗。
“你想和我赌,就凭这个?”裴悯通手指着盒中物,嘴角流露出不屑,望着站在一旁的廖说到。
“不知公公可否赏脸?”廖的头始终低着,让人难以观察到他的神色。
“公公,您今日这是行大运啊,刚刚送来一拨,又有人送钱上门”弄臣在一旁挤眉弄眼的谄笑道
“不过你可知道,这赌资的最少可要七十两现银两,你拿得出来吗?”裴公公朝廖焕卿问道
廖二话不说,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公公请看好,这是七百两,鄙人今日的赌资,凭此票据可去蔚诚钱柜兑换现银”
裴悯通一口茶水差一点呛到,廖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即便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这大晋朝廷,除了皇后娘娘和几个藩王外,鲜有人能够如此阔绰。随随便便的就拿出七百两豪赌。
弄臣和侍从围过来,盯着桌上的银票左看右看,人人都想见识见识七百两银票长成什么样。
“走,让着!”裴悯通像哄赶鸡犬一样,将他们哄走,拾起银票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两根手指不停摩搓着银票一角,以验真伪,他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廖焕卿本人,此人年岁不大,仅二十出头,须发眉宇间似有旷世之气度,同他所见过的所有大肚便便,浑身铜臭的富商大贾不同。此刻,裴才真正开始认真揣测起此人的来历。
“行会果真是集百城之富,洒家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裴公公似笑非笑,命人将梳背椅掉转过来,面朝廖焕卿落座。
“廖舵主财势不俗,只是今日这赌局,哎,毕竟七百两现银不是谁都拿得出来......”
“裴公公若是有难处,鄙人的蔚诚钱柜可拆借一部分款项给公公”廖立刻听懂了裴悯通的意思,不等对方说完,便斩钉截铁的回答。
旁边的弄臣借机躁动,跳出来,指着廖焕卿用艰涩的嗓音咒骂道:“大胆草民,你以为我们公公掏不出你这七百两,一个小小的民间行会,沧海一鳞,岂敢同我们堂堂大晋朝宫内府比肩!”
廖拱手作揖,语气虽足够谦卑,滴水不漏,但却毕露锋芒,令在场的人感受到了一丝放肆无忌的敌意。
“裴公公若是没有这份雅兴,鄙人也不再强求,鄙人混迹于江湖,肤见谫识,自知不及公公这般气度,为曾辨识这世间稀罕之物,今日冒失闯入,仅仅是想一睹这魔花螳螂的风采,不想言语间惹得公公不悦,望公公见谅,鄙人这就离开,不再讨饶”
廖焕卿想要转身想要离开,却立刻被裴悯通叫住
“廖舵主且慢”
廖的话虽说恭敬,没有半句冒犯,但话里话外,却藏着一股酸意,论财产,裴悯通自视为帝都豪族之列,靠着皇后的庇护,裴光是帝都北郊就积攒了千亩良田,在翼国东面,名下马场又有十多片,燕国还有大片的山林,宅院,矿山,他虽不晓得关右财阀的家底到底有多厚,但是光论这些资财,足够他在这个百十丈高的城墙内衣轻乘肥,面对一个外地商贾的挑衅,他实在找不出什么退让的理由。
“看来,廖舵主是不知我大内梁高几许,既然你要玩,我就随了你意”裴悯通一脸气定神闲的自信,朝下人摆了摆手,三五个婢女立刻赶过来布置,一个直径四寸的圆形陶钵被摆在桌子正中,陶钵的碗口很浅,坐在桌子四周的人不用直腰就可以看到钵底,那是螳螂的角斗场,
钵的四壁密密麻麻排列着细小的钢针,那是为想要逃遁的螳螂准备的,针尖将打斗的空间缩的很小,只允许他们近身厮杀,直到其中一方被撕成碎片。
裴悯通亲自用手伸进从他的檀木匣子里,将魔花螳螂轻轻取出,摆在陶钵中间。
“乖乖,饿了吧,来,爷爷给你弄了些吃得”裴用手呵护着自家的宝贝,像是手捧着价值连城的稀世之物。
两支螳螂入了钵,一名奴才上前用竹棍挑,对着两支螳螂的触须,挑弄了两下,磨花螳螂瞬间炸怒,立刻展开双钳,摆出战斗姿态,廖焕卿的赤斑螳螂却是纹丝不动,四条后退稳稳的落在地上,两个大刀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整个身体软弱无力,似在打瞌睡。
竹棍对着他的头,连续敲打,像在有节奏的敲木鱼,对方却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那敲击的节奏好似催眠,观战的人不禁打起了哈欠。
“你这螳螂倒是行还是不行啊!着都快晌午了!”裴公公有些不耐烦,将那竹棍的奴才一把推开,自己拾起竹棍,对着魔花螳螂的前肢轻轻一抽打,魔花螳螂的攻击欲望瞬间被激起,两只前肢,死死夹住赤斑螳螂的尾翼,赤斑螳螂,被对手钳制不得动弹,四肢腿在钵底来回摩擦,想要逃离,魔花螳螂的口器却越咬越深,直到赤斑螳螂不再做任何挣扎。
此时,胜负已经明了,王禄之见到这一幕,心里如万钧巨石落地,七百两的银子,须臾间就拱手赠与他人,不但自己的房产没要回来,还将廖焕卿这个他最好的朋友装了进去,王禄之想到这里,肝肠如同刀绞。
裴悯通的老脸乐开了花,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就这么凭白无故的得了七百两,这等大喜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遭。弄臣们纷纷凑过来道贺。
“廖大人,洒家对不住了!哈哈哈”裴悯通干瘪的老手似鹰爪,抓向桌上的银票,志得意满之余,却被坐在他对面的廖焕卿一把抓住手腕。
眼前一幕令人嗔目,普天之下,除了皇后娘娘,还没有人胆敢对他宫内府总管敢这般造次,何况廖焕卿还是一无官无爵的草民。
守卫跨上一个步,雪亮的刀刃悬在廖的后脖颈上,距离他仅仅半寸,皮肤上的汗毛可以感觉到,刀刃散发出的寒气。
“廖……廖兄……你干什么”王禄之结结巴巴的问道。廖焕卿缓缓抬起头,嘴角竟诡异的莞尔一笑,刀头剑首,竟还一脸轻松。
“裴公公,干嘛这么着急,好戏才刚开始。”
“你想干什么?”裴悯通想要抽出手,却发现他的半只胳膊被死死的钳制住,对方的力道巨大,像是分分钟就可以将他的胳膊拧成麻花,这令裴悯通不寒而栗。
在所有人的驻目下,只见廖腾悄悄伸出左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敲,陶钵内,原本僵死的赤斑螳螂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众人一惊,屋内的喧嚣骤停。
廖再次抬手,在靠近陶钵的位置敲击了两下,赤斑螳螂扑闪一下尾翅,腾空而起,在对手猝不及防之时将它压在身下,裴公公脸色骤白,赤斑螳螂的一支前肢钳住魔花螳螂的脖子,锋利如刀的口器,对准魔花螳螂的脑袋上去就是一口。没等众人有所反映,魔花螳螂的半个脑袋被咬个稀烂,绿色的液体不断涌出,两根前肢本能的挣扎,惨不忍睹,赤斑螳螂的进攻没有停止,像是对刚刚挑衅的报复,又是一口狠咬,魔花螳螂的脑袋悬挂在半空,和身体间仅靠一条筋相连。赤斑螳螂继续毫无顾忌的大口朵颐,将对手当成了甜点。
裴悯通彻底歇了菜,“扑通”一声,屁股坐回原位,神情呆痴,面如土灰。
“我的乖乖,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他失神一般喃喃自语,刚刚还在一旁笑脸奉迎的弄臣此刻没有半句言语,低头缩到角落里。
“王八蛋,我叫你偿命!”裴悯通将桌上的陶钵掀翻在地,盛怒之下,衣冠凌乱,鬓若飘蓬。
旁边的守卫得令,双手持刀,以一个行刑者的站姿,砍向廖焕卿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