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
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欢快鸣叫,此起彼伏,一声亮过一声,与堂内的笑声相映成趣。
荣庆堂是贾母宴客居住之所,亦为贾府后宅的决策中心,今儿更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只因来客了。
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来京城投奔贾府,贾府一干媳妇作陪。
“老太太,自从蟠儿那短命的爹伸腿走了,薛家的生意都掉了一半……”
中年美妇薛姨妈满脸都是岁月静好的痕迹,却透着无力的柔弱,“一个女人管这一摊子,太难了!”
“管理营生和治家是一样的,都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贾府的老祖宗史老太君慈眉善目又不失威严,双眼透着老而弥辣的精明,笑道,“治家,让每个人都要守本分。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不能抢。”
“老太太一席话,够我们受用一辈子,”薛姨妈笑容透着一丝讨好,“今儿有福了,现场学学老太太处理骨肉家事!”
见贾琮进来,喧闹的大堂即刻寂静无声。
……
贾琮承袭记忆,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大,一丝不苟给老太太和邢夫人施礼。
没必要在这些个小事上纠结。
“琮哥儿,你可知道老太太唤你来何事?”
刚施完礼,王善保家的急不可耐跳了出来。
薛姨妈皱了皱眉。
“不知,”贾琮对王善保家的谦恭施礼,“请太太明示!”
“太太?”薛姨妈一脸狐疑地看向王善保家的。
众人齐齐侧目。
一脸菩萨像的王夫人,捻摩佛珠的手一滞,抬眼从贾琮脸上横过,看向邢夫人冷哼一声。
在贾府,大太太和太太是邢夫人和王夫人俩妯娌的专用称呼,岂能随意僭越?
邢夫人脸色一变,而那王善保的更是大惊,连忙说道:“别胡说,我可不是太太。”
贾琮满脸诧异:“贾府乃翰墨书香之家,诗礼簪缨之族,最讲规矩。
我问大太太安,她尚未答话,你却出声喝问,我在小院关了十年没有见识,暗自思量,当是太太才是。”
这才说过治家有方啊?!
一个庶子被关了十年?!
老太太面色一沉。
一个“没有规矩”让王善保家的面色陡变,目光求助地看向邢夫人。
王夫人却是忽然开口:“周瑞家的,忙了半天了,这般站着或许是累了,也坐吧!”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闻言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太太哪里的话?在主子面前哪里有下人坐的地方?
咱贾府不知多少眼睛盯着,我可不敢乱了规矩,今儿乱了,明儿外头就不知怎么嚼舌根了,说不得要安一个‘无礼之家’、‘治家无方’的名头了。”
话音落下,众人脸色一变。
老太太脸色愈发阴沉。
王善保家的见目光齐聚,差点魂飞天外,跑到堂中,“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奴婢逾距了,还请老太太,大太太并太太责罚。”
王夫人冷笑不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邢夫人喝道:“掌嘴!”
王善保家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甩手狠狠向脸上抽去。
“啪啪啪……”
几巴掌下来,双颊红肿,斜眼偷偷打量贾琮,发现他居高临下,嘴角弯出淡淡的戏谑。
……
“行了。”
老太太轻喝一声,然后看向邢夫人,“说罢,琮儿犯了什么错要让我裁决?”
邢夫人道:“琮哥儿虽称我一声大太太,但儿媳并非他的生母,一旦处置偏颇,怕落下一个恶毒继母的名声,坏了贾府的门风。”
“所谓何事?”老太太淡淡道。
邢夫人对王善保家的使了个眼色,这恶奴嘴角带着血丝,双眼却充满了兴奋,绘声绘色说了起来。
“昨儿琮哥儿淋了雨据说生病了,大太太关心,嘱咐我送他一盒搭配好的风寒补药。
未曾想,他居然指使丫鬟婉儿趁我不备,偷换成了一盒极品野参。
这支野参是大老爷费了很大力气,花了两千两银子买回,专门给老太太月末生辰祝寿用的。
若是几两银子,我勒紧裤腰带也就扛过去了。
两千两啊?!啧啧啧……
琮三爷被大太太宠得胆子愈发大了。
老太太常说,‘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不能抢。’
幸好我们发现及时,来了个人赃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