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内,上官燕、司马长风、弄月三人与半天月打得正欢,欧阳明日突然破阵,半天月立即摆脱了控制,一掌击向弄月。 “不要!”荆桦大叫一声惊醒过来,转头望见床边的弄月,一头扎进弄月怀里放声大哭。 “婉儿,”弄月拍着荆桦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荆桦惊魂未定,连连说:“不要……不要……” “醒了就好,没事了……” “凌风,不要在密室布局……不能设在那里,咱们得换个地方……”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弄月皱眉问道。 “凌风,我是认真的,”荆桦望着弄月的眼睛说,“赛华佗对墓室最熟悉,要破你的阵法易如反掌,不能把陷阱设在那里!” “你……”弄月的表情由吃惊逐渐转为愠怒:“你怎么还在想这些东西?!” 荆桦被弄月凶得一愣。 “你昏迷两天了,知不知道?!”弄月提起荆桦受伤的胳膊,咬着牙问:“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了多少遍让你小心一些,你居然一不小心摔成这样?”弄月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摔了也就罢了,你好歹认真处理下伤口,就算你不会弄也先找个医馆,你居然不止血也不上药,扯块破布随便一裹就完了,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 荆桦语塞。 “就这么点儿小伤,差点弄得命都没了,你自己知不知道?!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 “复仇是我的事,你就别再操心了。” “不要,复仇也是我的事情!” 弄月冷冷地望着荆桦,眼神寒得像冰。而荆桦也没有退缩,坚定地望着他。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弄月背过身,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我要在密室闭关练功,晚上你自己睡吧。” 说罢,衣袂一甩,扬长而去。 密室内,弄月掏出荆桦写的所有清单,在地面上一字排开。 第一张写着所有人可能发生的结局。 第二张写着他们注定能完成的事情。 第三张写着他们很有可能会失败的事情。 第四张写着他们不能相信的事情。 第五张写着他们要做的事情。 还有第六张,他一直没有拿出来看,只见题目赫然写着两个字:“筹码――” 一、刀剑合璧与无我剑的威力; 二、半天月也是欧阳飞鹰的敌人; 三、赛华佗的医术; 四、凌风的计谋; 五、边疆老人和古木天的武功; 六、沈冰心的智慧; 七、臭豆腐的善良。 弄月沉着脸将所有清单揉成一团,指尖深深地陷了进去。 “你没日没夜地想这些事情,难道不累吗?!” 说好的尽快回来,却一夜未归;说好的小心行事,却弄伤自己,居然连金创药都不带,任由伤势恶化流血不止。 她怎的连这点江湖常识都不懂? 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醒来居然还在说什么复仇计划!这个女人难道是块木头,竟不知道自己险些命丧九泉吗? 弄月使劲咬着嘴唇,肩膀不自觉地上下抖动。他简直要被这个女人给气疯了。 欧阳明日不知何时已来到弄月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说:“没想到弄月公子也有为爱落泪的时候。” 弄月接过手帕,叹气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为何不让她知道你的忧虑,却在这里独自伤怀?”欧阳明日问。 “这女人认真起来,真是太可怕了!”弄月感慨道。 “女人认真起来,确实可怕。”欧阳明日也说。 弄月长叹一声,将头埋进双臂,轻声啜泣起来。 欧阳明日轻拍着弄月的背,缓缓说道:“既如此,哭出来也好。” 荆桦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被弄月包裹得十分整洁妥当。 她有好多实话都没敢说,譬如她知道自己流了800cc血,还譬如因为流血是由阿布控制的,所以其实对于伤口她根本就没进行过任何处理,就连弄月口中所说“扯块破布随便一裹”只怕也是阿布所为。 倘若她自己能在一天之内找齐所有药材,她根本就不需要掉血掉经验。可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开挂,这三种药材真不知道该如何备齐,她甚至连沙漠之甍的入口都找不着。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笨了。 荆桦顿时被挫败感所吞没。难怪弄月生她的气,她简直就是个废物! 对于未来,她突然感到无限迷茫。 荆桦再一次没出息地哭了。 上官燕不知何时已来到荆桦身边,递给她一块手帕,安慰道:“婉儿姑娘,别哭了。” 荆桦接过手帕,说:“女神龙,我是金花娘子。” “无论你是什么人,都是我上官燕的恩人,”上官燕说,“就这一点来说,不管你是婉儿还是金花娘子,你都是我的朋友。” 荆桦点点头,说:“上官姑娘请坐。” 上官燕坐到床边。 “你的眼睛好了?” “已经好了。多谢你的药材。” “不用客气。” 气氛陷入沉默。 许久,上官燕说:“其实弄月公子很关心你。这两天,他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你身旁。” “是我太笨了。一点小伤弄成这样,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别这么说。” 荆桦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气氛又陷入沉默。 许久,上官燕从荆桦手中抽出手帕,给荆桦擦泪,安慰道:“别哭了。” 好像缺点什么……好像总有什么话想说……荆桦脑子一片空白,好一阵苦思冥想之后,终于茅塞顿开。 “对了,上官燕,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请说。” “司马长风来这里找过你吗?” “不曾。” “赶快找到司马长风,与他练成刀剑合璧。” “刀剑合璧?” “你与凌风合作根本不可能战胜半天月,因为凤血剑一个人的威力太小,凌风的武功也不够强,仅靠你们二人是破不了金佛不坏身的。唯有练成龙情雪心,再加上白童的无我剑,才能破了半天月的武功。” “龙情雪心?上官燕不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个招式。你为何对龙魂刀和凤血剑的事情知道这么多?” “我跟你解释不清楚,反正你切莫存着侥幸心理,他不参与也未必就能活命,一旦你与凌风行动失败,司马长风不是半天月的对手,迟早还是要死。” “这……” “司马长风会来这里找你的,你抓紧与他商议刀剑合璧之事,必要的时候将古木天与边疆老人请来,白童那边我们也在设法联络。上官燕,这是一场大战,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姑娘,你可别再犹豫了!”荆桦急得直哭,“你这考虑来考虑去的,半天月杀不成,我老公的命都要搭进去啦!” “……啊?” “呜呜呜呜……”荆桦又想到那个梦,靠在上官燕肩头无助地哭了起来。 上官燕无可奈何地拍着荆桦的后背,好声好气地哄道:“我答应你,你快别哭了,好吗……” 弄月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荆桦抱着上官燕呜呜地哭。 “弄月公子。”上官燕说。 荆桦一听弄月来了,连忙收了收眼泪,定睛一看,上官燕的衣服已被哭皱了一大块,上面还沾着鼻涕泡泡。 呃,这就十分尴尬了…… “这……我……上官姑娘,实在不好意思……” “无妨,洗洗就好了。”上官燕起身说道,“告辞。” 弄月望着荆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将手里的羹碗放在桌上,浸湿帕子帮她把脸擦净。 “身子都弱成这样了,还哭。”弄月责怪说。 荆桦低下头,怯怯地问:“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弄月挑眉唏嘘道,“岂止生气!都快被你给气死了。” “那你……” “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要辛苦些了。”弄月摇了摇头,感慨道,“哎,命苦啊……” 弄月这么说,显然已经原谅她了。 荆桦心中大喜,连连说道:“谢谢我的好夫君!” “傻瓜……”弄月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问,“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不饿!”荆桦傻呵呵地笑着摇头。 弄月端过羹碗,说:“吃点吧,我给你炖了补血的药粥,吃完再歇会儿。你照照镜子,脸都白成鬼了。” “白成鬼了?跟谁学的这话?”荆桦笑着问。 荆桦前世看网络小说的时候,总是常见这类句子。女主角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就喜欢照照镜子什么的,看到镜中的自己白得像只鬼,自苦自怜一番,通常这时候男主角也甚是心疼。 然而,古代几乎都是铜镜,照谁都是黄色的,“白得像鬼”从何说起?莫非她们照的都是明朝的镜子? 荆桦用下巴指了指梳妆台上的铜镜,说:“就那镜子,能把我照出白色才是见鬼了呢。” “那……这面呢?”弄月从怀中掏出一面白铜做成的镜子,拿到荆桦眼前。 荆桦傻眼了――白铜为镜,色彩还原度与水银玻璃镜极为接近。荆桦拿镜子照照弄月,又照照自己,然后把自己的脸与弄月的脸挨在一起照了照。弄月面色红润有光泽,而荆桦的脸唇晦暗苍白,像一张废旧的宣纸。 “这回看到了?”弄月问。 “嗯……”荆桦将铜镜递回到弄月手里,老实地点点头。 “你呀,”弄月叹了口气,说,“快吃吧,我的小祖宗。” 荆桦心满意足地吃着粥,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吃完东西,弄月又喂她喝了些水,正要躺下,就听到星儿禀报说:“公子,白童回信了。” 弄月接过书信,示意星儿退下。荆桦与弄月一同读信,读完共同叹了口气。 因为,白童不来了。 白童在信上说,他的无我剑法尚未成熟,提早出山只恐半途而废。且他毕生只在乎“天下第一”,惩恶扬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与半天月无仇无怨,实不想出手。还说不想再追究弄月废他武功之事,但若沈冰心有个三长两短,他决不轻饶,让弄月好自为之,并祝弄月得偿所愿,早日歼灭神月教。 好个无情无义的白眉大侠!好个“天下第一”的贪婪夙愿!! 从四方城到风雨亭,即使快马加鞭也要两天才能到达,来回需要四天。然而,离白露之战只剩三天了。 也就是说,就算立刻派人再去请,即使说服白童,也赶不及参战。 墓室一战,必败无疑! “不,未必会失败,”弄月说,“我在墓室布下了火舌阵,一旦困住他,我们三人就全身而退。即便杀不死半天月,破了他的金佛不坏身也算成功,不是吗?” “可是……太危险了……” “别担心,”弄月宽慰道,“我已说服赛华佗,他答应我不去救半天月。为防万无一失,你留在春风得意宫,设法拖住他们。” “我一定会拖住赛华佗与高易山,”荆桦说,“给我一包软筋散用。” “好,”弄月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软筋散递给荆桦,嘱咐道:“赛华佗机警得很,若你在茶水中下药只怕瞒不过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药粉朝他撒过去,虽然这是最笨的方法,但是有效。” “明白。” “睡一会儿吧,”弄月捏了捏荆桦的脸蛋,说:“就还剩三天了,你得赶快把身体养好,不然怎么拦得住赛华佗?” “对,你说得对,”荆桦说,“我要赶快好起来。我这就睡!马上就睡。” 弄月帮荆桦盖好被子,垂下防寒帐,走到书桌前研墨,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写罢,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用蜡封口,信封上赫然写着四个字―― 婉儿亲启。 弄月将信藏好,摇着扇子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