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明狠命掐了自己一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脑子却越来越混沌,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冯朝章看着他不对劲,赶紧把他揪起来,可是段长明已经软绵绵地站不住了,连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冯朝章一巴掌打过去,打得晚照嘴角都渗出血来。 “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晚照冷哼一声。 “你不是有能耐吗?我就看看你对着死人还能问出什么来。” “对自己的姘头都能下这样的手,这□□无情还真不是瞎说的啊。” “关你屁事?” “你这么狠毒,莫不是幕后主使就是你?” “你觉得我能告诉你什么呢?想问的话,不如把他救活,让他告诉你啊。” “真不说?” 晚照冷笑一声,紧接着她的嘴里便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来,她也缓缓倒在了地上。 冯朝章蹲下去捏开她的嘴看了看,回头对穿着斗篷的那人说: “真他娘的硬气,咬舌自尽了。” 那人的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 “既然如此就都处理了吧,干净点,别让她身上的图再被别人看见了。” 冯朝章点头答应着。 “我知道了。” 段长明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最后的画面,就是晚照被冯朝章拽着头发拖了出去,他的眼泪一串串地掉在地上,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段长明闭着眼睛,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乱葬岗,我不知道自己被扔在那里几天了,等我强撑着回去的时候,晚照自杀的传言便传遍了整个临溪镇。” 胭脂明白了,晚照是用山海阁人手一粒的假死药,救了段长明的命。 “然后呢?” “我去了县衙报官,跟赵树人说了整件事情,可是赵树人却说我是无理取闹,将我乱棍打了出来。” 胭脂不屑地说: “没好处的事他是不会查的,更何况你当时的样子,连个乞丐都不如吧?” 段长明却摇了摇头。 “我当时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以为他只是昏庸无能,可是等我将此事从头梳理一遍,才想起来,当时赵树人看我的样子确实是嫌弃,可是他身旁的曹景明,分明就是惊讶。” 胭脂放下了茶杯。 “如何惊讶?” “就像是亲眼看着一个人死了,可他又好端端地站在了你的面前,不可置信的惊讶。” 胭脂单手握住了杯子。 “那就是说,他亲眼见着你死了?那个穿斗篷的人,就是他?”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可是将所有疑点放在一起,就八九不离十了。冯朝章为何非要带着晚照闹到衙门?是他不确定晚照身上的纹身是不是地图,所以他要找心思细密的曹景明来帮忙。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去看过那处宅院,早已经被人毁了,而冯朝章在我去过衙门的第二天就传出了死讯。巧合吗?不会的,是他们才发现我这个知情人还活着,而我见过冯朝章的真面目,所以只好杀人灭口。” “可他们没有杀你。” “那是因为师父几天没收到我的信,担心我出了事,所以派了人来寻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我悄悄带了回去,所以他们没了下手的机会。” 胭脂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杯子的碎片扎进了她的手心,鲜血慢慢染红了桌布。 “怪不得当初她的尸体是由衙门的人送回来的。那尸体我见过,已经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我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她。” 晚照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帮着段长明的事情,所以那时九尾想替她报仇都不知该从何下手,而等她找上冯朝章的时候,看见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这段回忆耗尽了段长明所有的力气,他沉吟许久,才对胭脂说: “我……能不能去她的房间看一看?” 胭脂冷眼看他。 “她为了救你死了,你觉得我现在会把你当成什么人呢?你又是凭着什么跟我提这些要求的?” 段长明平静地说: “我现在留着这一口气,只是为了查清当年的事情,来替她报仇,等到事情结束,我自会带着这一身罪孽去见她。当年没说出口的,欠她的,我会慢慢等着她的原谅,然后一点一点,全部亲口说给她听。” 胭脂没再看他,开口道: “她的房间一直没住人,你想去就去吧。” 段长明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了。” 等他出门后,胭脂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 姐姐,你等着吧,那些害你的人,很快就要下去陪你了。 段长明自进了青烟楼之后便再也没出来过,长风担心着进来看过一眼,却见他在一个房间里抱着被子舒服地睡着了,长风把他叫醒时,他还满脸的不乐意。 “我睡得好好的,你叫我做什么?” “大人,你留宿青楼,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来青楼不留宿,这传出去才更让我没面子吧?” 长风一时语塞,他轻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说: “希望大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段长明却笑着对他说: “皇上虽然单独交了任务给你,但那只限于寻傅亦寒,论级别我还是你的上司,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长风急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段长明舒舒服服地躺好,挑着眉问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长风被他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段长明又接着说了一句: “正好告诉你,不止是今天,这青烟楼我还要多住几天,你要是想跟着就跟着,不过千万别来打扰我的好事,不然小心我翻脸哦。” 长风握着的拳头青筋都暴起来,他瞪着眼睛道: “那大人就随自己的心意吧,这地方我呆不起,恕不能奉陪了!” 然后他一转身,摔门而去。 段长明静静躺着没动,等到蜡烛燃尽了,他才重新将被子紧紧抱在了怀中,埋着头喃喃自语。 “晚照,今夜入梦来吧,那时你想听的,我没敢说的,今天我通通都说给你听。” 朝廷来的大官不光去了青烟楼,而且陷在温柔乡里难以自拔,这都三天了! 等这消息传遍了临溪镇的大街小巷,傅亦寒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十分飘逸的白衣,打扮好之后对乔向羽说: “今晚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 乔向羽看着突然转变了风格,变得风骚无比的公子,悄悄地问: “公子是去找段大人吗?” 傅亦寒笑了笑。 “是啊,再不去,我真怕他出不来了呀。” 而在这同一时间,与傅亦寒的新宅院相隔很远的听风楼中,招财正在对姜四月报告: “阁主,九尾大人说她有事要跟你商量,但是她近来悲伤难以自持,实在不想出门,所以请你移步青烟楼一叙。” 姜四月听了觉得很奇怪。 按照自己见过的胭脂来看,她好像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 “你能喝酒的时候。” 这是找不到酒友了吧? 姜四月点点头。 “如此的话,白日里我也不能出来太久,就今晚吧。” “我这就遣人去通知九尾大人。” 招财走了,姜四月独自呆了一会儿,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朝廷来的人也真是没调子得很,只知道吃喝享乐,正经事却不干,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离开? 已经有四五日没见过傅亦寒了,好想他啊。 戌时一刻,姜四月与姜明昊打过招呼之后,便独自去了青烟楼。青烟楼的后院她已经十分熟悉了,等她小心避开所有人上了三楼,正准备去胭脂的房间时,有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对面楼梯处,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在意识到这人眼熟时,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腿。 而对面,防着有暗中跟着段长明的侍卫,所以同样翻墙而来的傅亦寒,在看见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然后眸色暗沉地挑了挑眉。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如何? 大半夜的,姜姑娘还有逛青楼的爱好? 那也不及傅公子,说着有困难不能见面,这青楼倒是来得溜啊。 虽隔着些许距离,但是两人之间的暗流却汹涌澎湃,足够把地板都震碎了。恰在这时,胭脂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看见姜四月后便过来拉着她的手,使劲拍了拍。 “你可来了啊,小四月!” 姜四月却没看她,咬牙切齿地说: “是啊,不来怎么能看着好戏呢!” 胭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见了对面的傅亦寒,然后她的手忍不住抖了一抖。 勾引都没勾引成的傅公子,今个儿这是自己走进来了? 傅亦寒看着挽着手亲如姐妹的两个人,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十分有意思。 刚刚解手回来的段长明看见站在自己门口的傅亦寒,忍不住笑了。 “你终于找来了?” 傅亦寒对着他笑了一下,开口道: “我得谢谢你,故意引我在这见面呢。” “哦?此话怎讲?” “话不好讲,不过人倒是挺好看的。” 段长明看看对面满脸纠结的胭脂,和她身边那个面若冰霜却难掩艳色的姑娘,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要不一起喝一杯?” 傅亦寒打开折扇摇了摇。 “算了,要是把这楼拆了,我可赔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