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君王果然召我进了书房,前面宫人为我掌着灯,像多年前,我还会在这宫里走动时那样。 见到君王我行礼。书房里他屏退了所有人,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良久,他开口了。 “我知道不是你。” 我双眼凝视前方,什么都不做回答。 “我知道不是你。”他又重复了一遍,“就算整个后宫都指认你,我也知道,肯定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当年毒死稚音的,不就是我吗?” 他不说话了。 良久,他抱住了我,有些颤抖,声音有些哽咽。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解释,那样我还能保住你。” 我心里想,他还是怀疑我了。 他抱着我的肩膀颤抖,似乎在哭。难道是稚音的事,提及了他的伤心处?我自嘲。 “你只要说不是你做的,我就相信你。” 那如果我就是什么都不说呢?他是不是就不相信我。 “不管你从前做过什么,但这一次,只要你说,我都会相信你。” 可我就是什么也不愿意说。 双手垂在两边,任由他紧紧抱着我,我一动不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双手松开了我。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你先回去,朕一定保你平安无事。” 语气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我似乎,有那么一些动摇。 我回去了,整天闲来无事的喝茶赏花。外界的事,仿佛都与我无关一般。我等着受他的维护,我想看见他为难的模样。 内廷司有人来传召,把我拉去用刑,逼我招供。我咬着牙一个字都不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冷笑,呵,他说得平安无事,原来就是这样吗? 夜晚我回到殿内养伤,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坐在床头,拉着我的手说话。 第二日,刑罚依旧。 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来了。我感觉被人抱在怀里,小心呵护。 醒来的时候听说,内廷司和刘贤妃勾结,搅乱后宫。主要的几个都被皇上斩首示众。而刘贤妃,有人找来了被弄死的白猫尸首,那猫的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写的正是“刘”字。于是,那畜牲袭人之事的主犯便是刘贤妃。 我卧在床上静养,觉得这件事情如此好笑。刘贤妃,便是那日挑衅我的年轻妃子。那猫若是她养的,那日见到之时应该早就意识到,而不会留下证据指认自己。 我心想,幕后之人真是好心计。一只猫,抓伤了贵妃,就算她从前再得宠,身后的靠山再强大,但毁了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恐怕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好过;猫撞伤了淑妃,腹中胎儿危险,若是早产,母和子,大概有一人能活下来就已是万幸;挂上写着“刘”字的铃铛,嫁祸给刘贤妃,已算是一石三鸟。而那猫却跑进了我的院子,在刘贤妃被查之前,先借着别人之手把我拉下后位,就算我无罪释放,那也是一个病秧子的身体,死,是迟早的事。 真是好深的城府。我不禁感叹。 只是这宫里从来都是不断地有新人进来,她恐怕,做不到一劳永逸吧。 我想起,刘贤妃被抓的当时,对着我发了疯的大喊大叫:“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笑而无声,平白无故被一亡魂记恨了。从此,怕是也不得安宁了。可是当年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少。 琴师终于是出宫了,在京城里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娶了一个和稚音有些像的女子,好好的生活了下去。 身子稍有恢复,在宫里走动走动。路上碰见一锦衣华服的女子,她向我行礼,端庄得体,秀外慧中。 身后的丫鬟告诉我,这是大病初愈的徐德妃。 见了她我便明白,那人或许就是她了。可是从她的眼里,我却觉得异常安心,或许是和稚音一样,还留着些许真心。 她是个聪明人。 出来少穿了一件衣服,染了风寒,刚好又重新回到床上躺着了。 君王来看我,带了很多奇珍异宝。宫里又响起别的声音来,都说我的恩宠又回来了。说我这么多年虽受冷落,但却依旧是皇后。 君王抱着我喂我喝药。他不知怎么的从我的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镶满了个样宝石的匕首,他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放着呢?” 那是我刚被宠幸之时他送我的,让我防身。我想起当初第一次为君王演奏时的场景,那时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小乐师。 如今他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我也依旧这样放着。这匕首,究竟是有什么用呢? 他扶我躺下,我偷偷的在被窝里,用那匕首割开了自己的腕,手臂上隐隐传来痛意,血夜流淌出来的感觉异常清晰,随着脉搏跳动,先是灼热的,随后变得冰凉。 他陪着我,坐在我的床头,温柔的抚顺我的头发。 我有了一些困意,眼睛缓缓闭起来,觉得浑身发冷。 有太监在门口禀报:“淑妃生了。” 我察觉床沿上的起身了。 我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角。他顿了顿,见我眼睛还闭着,将我冰凉僵硬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最终还是离开了。 我躺在被子里,闻着浓重的血腥味,感受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变凉。 最终,陷入沉睡,以后再也不会醒来,看到这厌恶的宫墙了。 我仿佛看见父亲在教我弹琴,母亲端出两碗热粥让我们喝下。 仿佛听见一首不太熟悉的曲子被谁的手指灵巧的弹出,而声音,终是越来越远,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