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戴着南珠耳环,耳环的光辉映衬着她细嫩的皮肤:“袁郎,你虽是三品,还需更努力才行,万不可学着戏里那般,不知检点,可明白了?”
“明白,自娘子嫁与我时,便立了规矩的,袁某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妾。”
魏氏这才满意地坐下,袁央擦擦额头的汗,悄悄坐了回去。
刘贺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道:“袁兄,说你家底丰厚你还真丰厚啊,一万两银子说拿就拿,刚才咱们还说杜大人败家,你可是尤甚呐。你可知道这南珠耳环虽然好看,但在黑市上也不是没有,就这样的成色,六百两银子已经是到头了,你竟然出一万两。”
袁央脸色绯红,偷偷望一望魏氏的方向,却不敢多言。
又一个盒子被打开,是一个削苹果的银刀。
“朕呐,想起旧年时,听人说过这样一件离奇的故事,说的是有个武功高强的人呐,叫关意,自幼开始练功,十岁那样就可单手举鼎,方圆百里都觉得这是一个可造之才,但在比试的时候,因为无钱打点考官,分发给他的兵器竟折在当场,造成他乱了心神,郁郁而归,刘大人,咱们陈国的武器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刘贺只觉头顶一串火花带闪电,炸得他脑子空白一片,听到皇上点他的名,他才哆哆嗦嗦道:“自然是不会的,皇上英明,在皇上治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银刀,刘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银光闪闪,做工精良,内库所出,一定是好东西。”
“你觉得这银刀,值多少?”
“臣觉得,少说得值个一万五千两。”
袁央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
好你个刘大人,刚才你还人模鬼样说什么我一万两买对南珠耳环是不识货,这么小的一个银刀,往多了说也不值十两银,你竟然出价一万五千两?是谁说自己是穷苦出身,一双靴子都是补了又补,刘大人你变化挺快的啊。
“所以哪位爱卿愿意买了这银刀呢?当然了,也不必勉强,都要满意才行。“
“臣——愿意买这银刀。”刘贺跪了出来。
“朕知道你出身不好,在官场沉浮多年才坐上如今的位置,你的钱来之不易,可不要勉强。”皇上还假意劝说。
“皇上,臣是真心喜欢这银刀。”
“那好吧。”皇上叹了口气,既然刘大人这么坚持,也不好不卖给他。
高让欢天喜地把银刀送给了刘贺。
“刘大人真是深藏不露。”袁央打趣他:“我记得刘大人是布衣出身,这一万五千两,得是从祖宗那辈积攒的银子都掏出来了吧。”
刘贺将银刀揣进衣袖,却是连头也不敢抬。
袁央掏了一万两,刘贺掏了一万五千两,短短的一盏茶功夫,皇上进账两万多两。
众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但来都来了,又不能走,只能眼巴巴看着高让又捧了东西出来。
对于高让捧出来的东西,一开始大伙都挺好奇,还想着看一看热闹。
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如瓮中之鳖,大事不妙啊。
平时厉害如袁央,抠门如刘贺,都乖乖的掏了银子出来,其它人估计也没跑。
果然,皇上左一个“朕前天听了一出戏,戏里说有个七品小官也敢在城中作威作福,任凭他养的狗咬伤别人还要怪别人冲撞了他的狗,还把人家逮起来打了一顿……”右一个“朕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个官员绑架了一个民女,不敢拉回家里,便偷偷藏于妓院,等着风头过了去妓院使坏呢。”
不一会儿,金项圈卖了五千两,银镯子卖了三千两,白玉簪子卖了两千两。
一开始,皇上还拿着这些东西在身上比划比划,顺便带点儿解说,比如“这金项圈还是先帝所赐,上头镶嵌着十二颗红宝,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东西,用来传家也再好不过的。众爱卿要不要仔细瞧瞧?”
后来干脆不解说了,因为实在太抢手,高让刚打开盒子,这些官员就抢起来。
“皇上,这白玉簪子非常适合我娘戴,求皇上卖给微臣吧。”
“皇上,这银镯子工艺上乘,闪闪发光,三千两,卖给我吧。”
要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皇上给高让使了使眼色,高让很快又抱了几样东西过来,总归要做到人人有份,让大家都满载而归。
等每个官员都买到了东西,天色也不早了。
官员们或是骑马,或是坐轿,在宫门口辞别。
魏氏摆弄着耳朵上的一双南珠耳环,坐在马车里傲娇道:“我的袁大人,你不高兴吗?难道给我买这耳环是虚情假意吗?”
“当然不是,是真心给你买的,一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刘贺坐在轿子里也是神情恍惚,心中像是被插了一刀一样,他又不能喊疼,只能一路唉声叹气,他的妻子赵氏小声道:“你出身困顿,最看重银子,库房里的银家伙,你一个月少说要数十来遍,怎么花这一万两你如此大方,不过是一把银刀罢了,能值几个钱?你怎么就当了冤大头?难道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卖弄吗?”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刘贺气不打一处来。
其它买了簪子或项圈的人,也是郁郁寡欢,如丧考妣。
太和宫的算盘却打得噼里啪啦响,炭炉冒着火星,皇上拿着毛笔坐于案后。
宣纸上记载的,是年宴上的收获。
几处加起来,卖出去十三样东西,收回来九万一千五百两银子。
杜仅言在旁边给皇上研磨,看到她做生意挣的五百两银子,眼睛都直了。
皇上将那五百两银票还给她:“怪不得你坚持让你爹参加年宴,原来是让他来做诱饵,有了他捧场,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皇上英明,抓住了那些人的短处,所以才让他们乖乖拿出银子。”杜仅言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短时间内,就能抓住这么多臣子的短处,就算是让人收集,也没这么快吧。
皇上当然有办法,在太和宫的暗格里,常年有一个箱子,箱子里记载的是一些臣子被参奏的奏本。
比如袁央,背着他那位凶悍的老婆,在外头槐花街里另取了一个小老婆,小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如今都两三岁了。
比如刘贺,当年因关意等人未向他行贿,他便利用职务之便害得关意等人落选。
比如许大人,年愈六十,头发花白,皇上早许了他告老还乡他还颤颤巍巍地来早朝,说是先帝朝的忠臣,实在不放心皇上年纪轻轻便要独掌朝政,一定要像蜡烛一样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光亮来服务陈国,背地里呢,又偷偷使人抢了民女,怕留在府中名声不好,就偷养在妓院,妄想着找个时间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些折子,皇上收到以后便压了下来。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
朝堂如水,臣子如鱼。只要有朝堂,便需有臣子,皇上驾驭臣子,是用忠臣,远奸佞,但人无完人,玉有瑕疵,十全十美是不存在的,只要不是大的过错,能被鞭策,有错能改,便也算可用,如有不改的,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捎去他们的官职,那些贪墨的,查抄了家产便可。
如今朝廷缺银子,皇上只是稍稍用了点手段,有些臣子便不打自招了,为免皇上动怒,自愿花钱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