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初六股市就开市了。　　　　虽然没继续投钱进去，但是何澄澄玩那个模拟炒股的比赛玩儿的挺HIGH。　　　　这时候已经二月底了，第二轮比赛已经结束，第三轮也快完结了。这比赛时间段设置的也是随意，本来是按着学生方便，想开学前就结束的，但是因为过年休市了几天，所以又往后顺延了一段时间。　　　　其实牛市早已过去了，十一月份还跌了一波，不过进入十二月以后又涨了一下下，让股民们有种以前只是调整，牛市尚未结束的错觉。一月刚开始没几天股市就再次跌了下来，把那群企图翻本的小股民套了个正牢，论坛里一片哀嚎。　　　　何澄澄找了个看上去稳当点的股票做T+0，在一群比谁赔的更少的ID里，让隔壁那姑奶奶成了第三轮收益飘红的人中的二分之一，还有一个是杨少。而且仅就第三轮收益来说，他收益比她高，不过何澄澄并不着急。　　　　这时候论坛里也开始嚷嚷了，反正是寒假，大家有的是时间去网吧。　　　　我的妈……杨少走了什么狗屎运，买到唯一一个逆势上涨的股票！　　　　逆势上涨不是也没涨多久吗？早跌下来了吧。　　　　跌下来之前已经卖掉了啦，没看他收益比一直做T+0的姑奶奶还高吗？　　　　不过姑奶奶也太牛掰了，这一串T+0做的太完美了简直！　　　　甘拜下风，我也跟着她做了一下这个股票，但是根本就跟不上，她买我也买，她卖我也卖，但是价格变太快了，虽然我也赚了一星星差价，但是都不够手续费的……　　　　不过这次第三轮她应该赢不了了吧，做得好不如运气好啊，你看看杨少不是收益比她高了吗？　　　　我看他卖掉逆势上涨那个以后一直空仓没再买别的，是在等技术指标调整到位吧。　　　　对啊，我看他追的那个股票快要跌到底了，KDJ指标已经低位金叉了。　　　　这时候，系统提示，杨少买入XX矿业87960手。　　　　论坛里顿时就炸了。　　　　满仓了，满仓了，杨少满仓了！　　　　满仓哎！这得多有自信！　　　　追不追？追不追？不管了我先追了你们随意！　　　　追啊，必须得追！　　　　拿不了冠军亚军，哪个季军也好啊！不然这几个月不是白玩啦？！　　　　一瞬间，闪现出无数系统提示，系统直接卡机卡成马赛克。　　　　何澄澄看看论坛，看看手里的个股还有大盘，再看看经济新闻，关注下国家政策导向什么的。　　　　然后在最后收市的最后五分钟，出掉了手里所有的股票。　　　　论坛里再次一片哗然。　　　　姑奶奶清仓了哎，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吧，大概准备明天换股全仓？　　　　不用管她了，现在大家都满仓，随便涨涨都比她辛苦做T+0赚得多了啦。　　　　说的是。　　　　何澄澄摇头笑笑，股民总是盲目跟风缺乏理智的，大家都知道股市宰的就是这种热血上头，但是没一个人觉得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第二天，果然许多股票涨了不少，大家都奇怪姑奶奶怎么还不买，是不是拉稀了没空。　　　　但是第三天，大家都知道了原因。　　　　大盘一泄如注，虽然一些个股的KDJ指标达到了黄金交叉的最佳买入位置，但是在大盘都跳水的情况下，原本的低位金叉变成高位死叉，包括杨少在内的所有热血冲头的小青年，全部套了个正牢。　　　　“砰！”的一声响，杨泽坤狠狠地砸了下键盘，接着抱住脑袋。　　　　他面前的显示器上显示着闪亮亮一行大字：“隔壁那姑奶奶”赢得了承新杯模拟炒股大赛的最终胜利！　　　　真是成王败寇，第一名显示的那么显眼，但是第二、第三名呢？仅仅用小到肉眼无法辨别的字体显示在左下角。　　　　不过杨泽坤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姑奶奶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这么厉害？每天跟她博弈，那种紧张而焦灼的战况……其实还蛮带感的。身处股市之中其实很容易失控，你的行为习惯、你的预期、你的贪婪，还有接收到的来自各个方向的信息，都会影响到你的操作，多数时候的一个操作，都事关生死。　　　　但是这个姑奶奶却好似一直都很冷静，她从来不曾在论坛里说话，但是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不说话，她只用操作来嘲弄你。　　　　甚至连名字都取得很嚣张：“隔壁那姑奶奶”。　　　　有时候，她的行为甚至让人觉得优雅，就像一只……曼丽、优雅，却又神秘无比的黑天鹅。　　　　杨泽坤悚然惊觉，他这次输给了别人，还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然而他竟然没有以往的暴躁，甚至还很欣赏这个对手！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这是疯了吗？　　　　看这老练的操作，难不成是个职业操盘手？不……这名字取成这样，该不会是个学校里深藏不漏、满脸麻子的逗比学霸吧……　　　　这时候，他卧室的门被敲响了，妈妈探头进来：“坤坤，你朱叔叔来了，过来陪一下。”　　　　“朱叔叔？”杨泽坤没愣过神儿来，转而想到了那个笑容可掬带着警帽的人：“哦！就是那个老爸的老同学警察叔叔？”　　　　“对，就是那个，你爸爸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过来陪着聊几句。”显然妈妈对这个不太熟的客人也有点儿没话聊。　　　　“那好吧……”虽然不情愿，但是总不能陷自己老妈于“为难”之中，杨泽坤把脚从桌子上收回来，穿上了拖鞋出去“见客”。　　　　到了客厅，那个叔叔正在喝茶，眼看着是比几年前更丰满了些：“朱叔叔，好久不见啊。”　　　　“呦！这是坤坤？”朱叔叔吃惊的看着杨泽坤：“几年不见长成大人了，变帅了，听说现在在A大念书，出息了啊！”　　　　杨泽坤意有所指地坏笑：“这哪儿是我有出息啊，明明是……”　　　　一句“明明是我爸出息了”还没说出口，就被妈妈一胳膊肘拐一边儿去了，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教了这么多年了，仍旧是“熊孩子”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妈妈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朝朱叔叔笑道：“这孩子外语学的不错，当初想叫他出国留学，但是他不乐意去，最后还是在国内念了大学。”　　　　朱叔叔似乎对他没说完的话并不在意，顺着妈妈的话说了下去：“在国内念大学挺好的，离家近，而且A大也不比国外那些学校差嘛！”　　　　这句话夸到妈妈心坎儿上了，她笑着谦虚了几句。　　　　“朱叔叔，我还没恭喜你呢，听说你从X市的市局混到省局去了，很厉害啊！”　　　　妈妈一眼撇过去，这句话又不得她的心了，什么混不混的。　　　　但是朱叔叔人比较Nice，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措辞，笑哈哈道：“那是，也不看看你朱叔叔都混了多少年了！”　　　　这时候爸爸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个文件袋，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　　　　朱叔叔跟爸爸关系比较铁，俩人虽然许久没见了，但是一点儿也没生分，朱叔叔一瞅他这样就笑道：“哎呦喂，祥子，你这神采飞扬的是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好事儿倒算不上，不过啊，我是遇见人才啦！”爸爸说着，从文件袋里取出张资料，拍在桌子上。　　　　杨泽坤虽然嚣张，但是毕竟还是有点怕老爸的，规规矩矩地坐着喝茶，谁知道爸爸见了老同学，都没叙旧第一句先说他：“臭小子，比赛输了吧。”　　　　杨泽坤一口茶差点呛住，咳了两声，诧异：“你这么快就知道啦？”　　　　“你老爸是干什么的？你该不会忘了那比赛是你爸公司主办的吧……”爸爸没好气地瞅他一眼，转而向老同学道：“我这次真是遇着人才了。”　　　　“怎么说？”　　　　“我们证券公司不是搞了个模拟炒股大赛么，后来联合着学校，做了个学生大赛的版块。冠军除了奖金还奖励四个学分，其实也是想给这不成器的家伙开开后门，叫他能挂一两科也无所谓。谁知道，比的好好的，忽然杀出匹黑马，一下子把冠军给摘走了。”　　　　听他这么说自己儿子，妈妈不高兴了，但是当着客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端起茶杯喝一口，掩饰自己不高兴的脸。　　　　“这是那孩子的操作记录，你看看……”爸爸说着，把一张单子摆在了他面前。　　　　“学校赛区的比赛分三阶段。第一个阶段应为大盘忽然跳水，她零操作得到第一，应该不是故意不买的，后台显示她注册以后根本就没有登录过。这个阶段说明不了什么，主要是这后面两个阶段，你看……”　　　　“第二个阶段，这时候大盘跳水以后开始回调。她就是这时候开始操作的，她选了几只股票做了个投资组合，这股选得相当好，三只强势股买了以后做了个波段，在大盘再次跳水前就相继卖掉了；第四只做的上升阶段的T+0。由此拿到第二个阶段的第一。我也是这个时候注意到她的。”　　　　“第三个阶段，是刚刚结束的那个决胜阶段，她这次只选了一只股。这时候大盘已经开始猛跌了，大部分参赛者都选择了观望，有胆大的买一点试水也都赔钱了。她却还在做T+0。”　　　　“而且节奏卡的正好，赚了不少。”杨泽坤补充道。　　　　杨爸爸瞅了他一眼：“吊打啊。”　　　　杨泽坤被他爸一句话噎住，气呼呼的但是又无话可说。　　　　一头雾水的朱叔叔没忍住插了一嘴：“到底什么是T+0？”　　　　“T+0就是……咱们国家证券交易规则是T+1么，就是说今天买了股票下个交易日才能卖，所以即使今天你买的股票涨了，钱也没赚到你手里……”杨爸爸有点儿不耐烦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于是扭头朝自家儿子：“来，你来解释解释。”　　　　“意思就是说，今天你用10块钱的价格买了一千手股票，今天就算涨停到10.1，也是卖不掉的。T+0就是，今天10块买入一千手，第二天跌到9.6再买入一千手，涨到10.3卖掉前一天10万买的一千手，这就赚了三万，第三天跌到9.3再买入一千手，涨到9.9卖掉第二天买入的一千手，这又赚了三万，以此类推。对于单个交易日来说，相当于买入一千手，又卖出一千手，没有隔日，所以叫T+0。”　　　　杨泽坤缓了口气，做了个总结性陈述：“所以虽然这个股票的走势一直是往下的，第三个阶段差不多从13块跌到了9块，但是她还是做T+0赚了不少。”　　　　“这么厉害啊……”朱叔叔感慨，接着一脸迷茫地问：“一千手是什么？”　　　　这下杨泽坤也头大了，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感觉刚刚解释的都对牛弹琴了，但还是耐住性子：“一千手就是十万股，因为买入股票是以100股为单位的，所以100股称为一手。”　　　　“原来是这样啊……”朱叔叔说着，感慨道：“这世界上啊，我最佩服两种人，一种是搞科研的，还有一种就是你们这种搞金融的，你们这两种人都是……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可你们就已经把钱赚走了。”　　　　“哈哈哈……”杨爸爸被他逗乐了：“不是我说你啊，现在证券市场这么火热，你也该接受点儿新东西了，别以后通货膨胀钱都贬值了，你钱没了都不知道咋没的。”　　　　“我？还是算了吧，你脑子从小就好使，我可不敢跟你比，我还是调查调查案件，维护维护社会治安比较合适。”　　　　大人的聊天杨泽坤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是陪着客又不让走，不然事后老爸非得叫他退层皮不可，百无聊赖地喝了会儿茶，看到爸爸拿回来的牛皮纸袋里还有一张，就抽出来看看。　　　　这是一张个人资料。　　　　ID：隔壁那姑奶奶。　　　　姓名……　　　　杨泽坤一口水没喝好呛喉管儿里，咳嗽得脸都红了，妈妈着急地过去给他拍背。　　　　杨爸爸和朱叔叔也看了过去，喝口水都能呛住，杨爸爸又要训话了，结果还不等他开口，缓过气儿来的杨泽坤就慌忙指着资料上那照片：“老爸！这个这个！这怎么回事？？”　　　　杨爸爸一瞅那照片：“这个怎么啦？这不就是那孩子的个人资料嘛，模拟系统注册账号的时候都要填的，不然得了奖，学分怎么发？”说完就不满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去把你嘴巴擦干净！”　　　　朱叔叔好奇地拿过那资料，看了一眼也大吃一惊：“这孩子是X市的人吧！去年才入的学？！”　　　　这下杨泽坤父子俩更是吃了一惊，怎么朱叔叔也认得她？难不成她在X市犯过什么事？　　　　朱叔叔仔细看着那资料上的信息，资料上的照片应该是高考准考证上的，不一会儿就确认道：“没错了，就是这孩子。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优秀啊！”　　　　“朱叔叔你认识她？”　　　　“这……”朱叔叔想了想还是说了几句：“怎么说呢，她的事情跟一个案子有关系，不好细说，不过我挑能说的说一下吧。”　　　　这顿时勾起了杨泽坤强烈的好奇心，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紧紧盯着朱叔叔。　　　　“几年前，她因为某个案子得到一笔奖金，因为那案子事关重大，所以我们局悄悄派人跟了她一段时间。如果她是同行吃同行，就得把她抓了。如果她是清白的，毕竟也牵扯其中，我们也得保护一下她的安全。”　　　　“不过跟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就没再跟她了。这孩子家底儿实在不能更清白了，而且……真的是个好孩子。”　　　　“几年前？那时候她才几岁啊？！”杨泽坤十分震惊。　　　　“是吧……我们也觉得很震惊，但是，可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朱叔叔感喟道：“那时候，她家境贫寒，爸爸家暴，妈妈怯懦，她夹在中间过得十分辛苦。因为那案子拿到奖金以后，她也没有声张，你们猜她做了一件什么事？”　　　　“这……投入了股市？”杨爸爸职业习惯，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杨泽坤却不同意：“应该是拿钱带她妈妈走人吧。”　　　　“都不对。”朱叔叔摇头：“她拿到钱以后并没有着急走人，而是投资了一家织造厂，做起了生意。”　　　　“什么？！”杨泽坤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这孩子真的是我见过最能韬光养晦的人。”朱叔叔感叹：“我们的人也调查过她妈妈和爸爸的家底儿，她妈妈已经被失败的婚姻摧残到麻木了，很有点儿斯德哥尔摩症的倾向。估计她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劝服不了她妈妈离婚，离了婚他们只要还在那个城市，她爸爸还是能继续折磨他们。所以她一边儿保护妈妈，一边悄悄地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杨泽坤父子俩沉默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的过往。　　　　“有时候她白天偷偷请假去做生意，晚上像正常下晚自习一样回家去，为了补上白天的功课看书到深夜。她爸爸半夜醒了看到灯还亮着，一个鞋丢过来砸她身上，吼她浪费电。观察员都恨她爸爸恨得牙痒痒，但是因为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也不能去替她挡。看她那么努力，我们局里的人都很感动，如果她这样的孩子都不能成功的话，这世界上怕是没有人能成功了。”　　　　“后来呢？那后来呢？”杨泽坤着急地追问。　　　　朱叔叔摊摊手：“后来我们局有更着急的案子要办，人手都派了过去，她那边也确实没有什么疑点了，所以就没有再盯着她。不过去年她考上A大上了学校的红榜，我们警车从他们学校门口路过的时候看到，大家都很高兴，感觉就像自己的女儿考上了A大一样。”　　　　“这孩子真不容易啊……”杨爸爸感叹，他年轻那会儿也几乎算是白手起家，个中辛苦，他怎么不知。只不过当初的他好歹有家庭支持，情况可比何澄澄好得多了。这么一想，更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敬可佩。　　　　杨泽坤则愣在当场，他实在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这和他的人生实在太不相同了，他一直觉得无所谓、唾手可得的东西，原来别人要经过那样的努力。他竟然还把她当小白兔耍，她怕不是真的小白兔，而是整日奔忙生计，所以根本无暇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吧。　　　　跑去隔壁接电话的杨妈妈探过头来问：“老杨，老易从欧洲回来了，找你去打两杆子，你去不去？”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杨爸爸忽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不去不去，这个易历山！叫他的时候找不着人，这时候想起来打高尔夫了！”　　　　杨妈妈哪儿好意思实话实说，随便编了个理由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