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何澄澄自然对杨泽坤家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当然,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好可怜啊,好不容易啊。相反,她高兴地端起一杯可乐跟人碰杯,心中无限感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容易了啊! 这几个月以来她一直在苦恼一件事,那就是袖山镇泥石流的事情。袖山镇背山临水,风景秀丽,于这年的春天的大雨过后发生了泥石流灾害,因为是在晚上发生的,沉睡中的人们毫无防备,所以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 当时这事件震惊全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时间,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纷至沓来。然而那些因为灾害破碎的家庭却再也圆不回来了。那时候何澄澄所在的F大也组织了募捐,募捐现场播放了救灾的影像,真是令人震撼,何澄澄当时就看哭了。 除了捐赠了旧衣物,她还把半个多月的伙食费都捐赠了出去,自己啃了半个月馒头咸菜。 这时候既然有机会,她希望能够帮那些无辜的人躲过灾难。 但是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实她早就叫陆贤打听那个村子的消息,但是只查这一个又太刻意了,所以只告诉他是想找个能够投资的项目。陆贤拿出来的案子她再甄选,她是想找个能够让这些人都离开一下子的项目,到时候名正言顺地把这些人从村子里带出去。 但是如果因为她的项目,恰恰好躲过了那样一场灾难,实在太令人奇怪了,还是得多拉几个人下水。 她还在挑来挑去头大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袁源就撞上门来了。他是个有钱的二世祖,他老爹就是袖山镇出身的,他选定了那儿建度假山庄,要帮助家乡发展经济,这都已经在谈了。 那时候云海商贸正在建自己的物流,不过系统更新刚刚上线,量还没有上来,有一部分物流闲置,实在浪费。何澄澄就借着这个由头在他这儿搀和了一脚。 “来,为了庆祝咱们合作达成,碰一个。”年轻的袁总端着自己的红酒碰何澄澄高脚杯的可乐:“其他的部分我都跟人商量好了,就差你这边儿的物流和餐饮了。既然今天谈定了,那么这度假山庄就指日可待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发财,实现自身价值,干杯!” “干杯!”何澄澄笑着跟他碰杯,刚刚她也要喝酒,但是这个小袁总还挺绅士,说她年纪小不要喝酒,就给她换成了可乐。 何澄澄并不嗜酒,被人体贴当然欣然接受,吃了几口菜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袁总,这项目真没问题吗?如果建度假山庄的话,那边村子里好几十户人家呢,你准备怎么办啊?” “嘿,就几十户么,小意思,这事儿你不用操心,都是我自己老乡,我还能害他们不成?还有啊,你叫我什么袁总?我听着怪不舒服的,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袁哥好了。” “好,袁哥!”何澄澄举起高脚杯:“那就祝我们合作顺利!” “好嘞!” 何澄澄笑了笑喝下可乐,当然,她心知肚明这项目是顺利不了了。 算算时间,如果这项目真的批下来了,灾难发生的时候人员都撤离了,怎么还会有那样的伤亡?不过,批不批的下来都无所谓,只要能借着这个项目的由头,在灾难发生的那几天把人员调出去,就算成功。 她这边赔钱就赔钱,只要人没事儿,钱什么的都好说。她把之前帮易荀做股票赚来的钱都存那儿等着,她账上所有的收入也都没有再投资,如果不是袁源做了这现成的项目,她一个人来办这事情,她手里那些钱怕是不够用的。 虽然苦了袁源了,第一次做生意就遭受打击,不过好歹是他老家,也算为他家乡做贡献了,而且他老爸比他精明,早早就叫他跟保险公司签好了合同。这下保险公司也被拉下水,到时候损失大家一起摊一下,压力就会小很多。 被何澄澄差遣去实地调研的陆贤回来以后满眼冒着红心,感叹当地风景多么多么秀丽,人民多么多么淳朴,投资那里准没错。何澄澄拿走他上衣兜里插着的粉色小花,笑着调侃他:是不是小姑娘也很可爱呀? 陆贤慌忙夺过小花,义正言辞地辩解了一大堆,却不知道自己耳朵都羞红了。 何澄澄也是感叹不已,就是这样一个灵秀安宁的小地方,上一次被灾难冲击,一切美好都化为乌有。 这件大事谈妥了以后,心尖儿上一件大事算是放了下来。 何澄澄回到学校以后,下午的课都逃了,埋在被窝里闷头大睡,总替别人点名,这次也轮到叫人替她答到了。之前随着灾难时间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焦虑,这时候终于搞定,她也可以好好睡个好觉了。结果正睡得香,忽然被电话惊醒,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结果朦朦胧胧地一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 “喂,小姑奶奶,你干什么呀,睡觉呢!”何澄澄崩溃。 “这个点儿你睡的是什么觉?睡什么睡别睡了,快点出来跑步。”江不秋理直气壮:“姐晚上有事儿,今天运动项目提前。” “不去,再见。”何澄澄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并关机,再次躺下蒙头大睡。但是她显然低估了江不秋的执着。 还不等她睡安稳,忽然感觉架子床晃悠了一下,还以为是司徒回来了,结果转瞬间,身上一个重压差点儿没把她的腰坐断了,一双手在她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挠来挠去,她痒的不行笑得快断气,终于忍不住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快点儿起来啊!” 江不秋见她彻底清醒了就起了身,何澄澄刚松了口气起身,她忽然双手做抓状又扑了过来,吓得何澄澄条件反射地缩成一团。 谁知道江不秋那只是个假动作,见到何澄澄吓得那样,这臭丫头哈哈大笑着爬下床去了。 何澄澄一边儿把睡衣换下来,一边儿心有戚戚:“你这孩子,简直恶劣!” “我不恶劣能治得了你吗?就你这小身子板儿,就你这体能,都跳不了俩舞的,还整天窝在屋子里懒得锻炼。都说好了每天运动,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啊,挂了电话就到了,你从哪儿过来的?” “能不快么,我就在你们楼底下给你打的电话好吧。不过你们宿管阿姨也太随意了,我大摇大摆地从那儿走,她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宿舍安全行不行啊。”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着,何澄澄被迫的每日运动就开始了。 不过江不秋说的没错,何澄澄体能的确不行,不过对她这样一个生命信条为“生命在于静止”的人来说,这结果也是理所当然了。一切体能类的项目都不行,手没劲儿、胳膊没劲儿、腰没劲儿,腿没劲儿,好像代偿似的,身体柔软度和协调性却相当好,再复杂的动作只要不涉及体能,看两遍就会了。 这激起了江不秋强烈的、□□她的兴趣…… “这条件,体能要是上去了,简直是我们义演团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啊!”江不秋如是说,何澄澄呵呵一笑,根本没信。 “好好练,体能上去了我教你扇舞。”江不秋说。 “扇舞?就是你现在跳的那个古典舞?” “嗯哼~” “我跳扇舞了,那你干什么?” “我总是跳古典舞,跳腻了,准备在团里挑几个人,一起出个最近正流行的街舞。” “街舞?”何澄澄想起那些风靡一时的韩国组合,有的舞是还挺帅的,不过这个时候韩国的那些组合还处在“妖魔鬼怪”的阶段吧。上辈子她这时候□□隔壁F大,一个寝室的姑娘有追韩星的,宿舍里贴的都是韩星的照片,那头发挑染的,跟洗剪吹似的。 跑完步,江不秋着急忙慌地走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时候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上自习的也都上自习去了,宿舍区十分清净几乎是门可罗雀。 这春日里阳光适好草长莺飞,让人内心十分宁静,宿舍前面的长廊里摆着许多宿管阿姨养的月季,这时候一大朵一大朵的盛放着,美得不行,夕阳把月季的影子投到不远处的墙角,那里有个超级迷你小木屋,里面住着流浪猫一家,这时候猫妈妈窝在长廊的台阶上晒太阳,留着几只小猫在窝前的草丛里玩闹。 何澄澄兴致勃勃地去跟小猫玩,猫妈妈也没着恼,懒洋洋地瞥她一眼,就任她去了。 逗完猫,何澄澄心情很好地往宿舍里去,刚走到宿管阿姨的窗口前,忽然被阿姨叫住了。 “同学?你过来一下。”阿姨打着毛衣笑容可掬。 “我?”何澄澄奇怪阿姨怎么回忽然叫她,难不成是警告她江不秋私自上楼的事? 何澄澄刚走近了,阿姨却忽然指着她刚刚站的地方:“同学,你东西掉了。” “我东西掉了?” 她出门运动,除了宿舍钥匙什么也没带,何澄澄满头雾水地回头去看,发现一束花掉在地上,心想谁这么大意,这么大束这么精致的花都能掉地上,过去捡起来,想看看上面有没有写什么,果不其然,那上面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致澄澄: 你犹如一朵曼妙的飞花 不经意间 撞进我平静的心湖 何澄澄傻了一秒钟,但是经过了杨泽坤那事儿,又被江不秋成不念俩人狂轰乱炸疯狂洗脑,她已经不是当初的何澄澄了! 这家伙,送花就送花呗,这送个花还带玩儿敌明我暗的? 何澄澄尖叫一声,触电了似的甩手把花儿丢了出去,瞬间捂着手蹲下了。阿姨一看也吓了一跳,停下织毛衣关切地问:“同学你没事儿吧!” 何澄澄只蹙紧眉头,摇头就是不说话,一副吃痛的样子,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被花刺扎了手了?” 一听这声音,何澄澄吃惊地抬头一看,杨泽坤正弯腰在她面前,一脸心疼。 何澄澄收起皱皱的表情,不动声色站起身来。本来还想,人家男生追求她也是好意,怎么拒绝才会比较不伤人。但是看到原来是杨泽坤,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谁知道这少爷安的什么心? 看她这样,杨泽坤怎么能还不明白,收起关切摸了摸鼻尖儿,表情略尴尬。只是奇怪她怎么上次还跟个小白兔一样,这次再见就灵精的不行。 何澄澄决定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了,叫他别再来烦她。谁知道她还没说话,这场面就先被一个程咬金打断了…… 福宝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推开杨泽坤,把何澄澄护在身后。 福宝儿抽条抽得早,因为练跆拳道消耗大,舅妈天天炖肉汤给他补,这几个月膘儿也上来了。在杨泽坤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面前,显得更加痞帅而跋扈,竟还更有气势一点。 “呦,你这干嘛呢?”福宝儿唇角一扬质问他。 杨泽坤本来就觉得挺糗的,这时候还被个小子搀和一脚,显然有点不耐烦:“你谁啊!我想干嘛管得着么你?” “我是谁?”福宝儿撇着嘴角一笑:“我是她男朋友!” 不只是杨泽坤,何澄澄的下巴也快掉地上了,这谎撒的也太扯了点吧…… “你是谁男朋友?”何澄澄揉着手指骨。 福宝儿顿时怂怂的,笑嘻嘻地打哈哈:“姐我错了……”转而朝杨泽坤就又拽拽的:“姐,这人不行的,你别搭理他!” 杨泽坤一听不服了:“我怎么就不行了?” “你看这面相就不好!眉毛杂乱,游手好闲!嘴唇太薄,薄情寡义。总而言之,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不!不对!”福宝儿说着说着,忽然自我否认,杨泽坤抱着手臂看他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这时候福宝儿却补充道:“不但不能托付终身,跟他玩玩也不行!” “你!”杨泽坤眼睛一眯,恨不得揍他两拳,但是碍着何澄澄在场又不好发挥。 何澄澄赶忙拉开福宝儿和杨泽坤的距离,虽然也没想给这位好脸色,但是自家老弟这也太直白了点,只好说两句补救补救:“那个……” 还没说完,杨泽坤忽然开口:“别说了……” “啊?” 杨泽坤却忽然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冲何澄澄道:“我不会放弃你的。”说完快步转过街角就没影了,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 何澄澄一脸黑线,她是失足了还是受灾了?需要他不抛弃不放弃? 怨念地看着自家老弟:“看看你干的好事儿,本来我今天就能把他KO的,这下好了,变成To be tinued 了……” “这不能怪我啊……我哪儿知道你会不会被那小白脸儿迷惑?反正一棒子先打死总没错!”福宝儿的逻辑总是这么简单粗暴。 听完他们姐弟俩的对话,宿管阿姨都被逗笑了。 何澄澄这时候想起来问了:“对了,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小子翘课?!” “那可没有!”福宝儿一副你怎么能冤枉我的小表情:“今天我们学校春游,下午就自由活动了。对了,我是被派来叫你回家的!打你手机打不通,我就过来找你了。” “啊?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叫我回家?” “之前成叔叔过年时候不是到咱们家来么?说咱妈那画可以挂画廊展览,谁知道竟然被人买走了,价格还不低呢!你说是不是大好事儿一件?”福宝儿似乎也高兴得不行,两只眼睛熠熠发光。 “真的吗?”何澄澄觉得难以置信,她素来觉得什么艺术家啊、学者啊,头顶上就写着俩字“清贫”,就自己妈这样的,画两笔还能赚钱?开玩笑的吧…… “这我可不开玩笑,咱妈今天钱到账,买了好多好吃的回来,他们正在家里做大餐呢,就等你回去了!” 何澄澄晕乎乎地回去换衣服,实在没想到自己老妈还能有这出息,等下了楼,福宝儿早就降服了宿管阿姨。这小子本来长得就讨喜,嘴巴又甜,几句话就把她哄得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