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里的禽兽裴归舟正在做着一点也不禽兽的事情。　　　　哄人。　　　　他有一点点无奈：好像一声不吭就跑过来找他的是她？怎么画风有点不对，她先哭了起来，最后一直在说对不起的……成了他？　　　　但是他深刻地明白，不能和女生讲道理。　　　　她说的都是对的。　　　　他不紧不慢地拍着女孩的背，然后顺势帮她脱了鞋，把她抱上来。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居然也没多少重量，他皱着眉说：“瘦了。”　　　　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自从去年暑假他离开，有一年了吧？他每天唯有去翻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再将她写给他的信一封一封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思念。　　　　思念到发疯的感觉。　　　　许妙揉揉眼角，冲着他笑。　　　　炙热得像是一条线，直穿进他的心口。　　　　许妙当时是真的担心，裴归舟出了事，哪方面的事？严重不严重，是生病了还是怎么样……等她现在看见裴归舟还完好无损的样子，这才释然。　　　　他说她瘦了，她却觉得瘦的是他。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又减下去了，笑容清隽，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温柔。此时因为生了病，脸色苍白如纸，有一点吓人。　　　　果然是没有照顾好自己的。　　　　裴归舟看懂了小姑娘想要表达的意思，声音温和下来：“我们要保持身材，不能胖的。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马上就要出道，他在为专辑准备，弄完这些就能有一个短暂的假期，就能去见小姑娘了。所以他这段时间的确是拼了些，却忘了这具身体本身营养不良免疫力不好，经受不了这样的高负荷燃烧，一闭上眼就进了医院。　　　　他低下头，漆黑的眸中深邃如墨。　　　　是他不好，让小姑娘担心了。——但是他的心中有一点小窃喜。　　　　一通电话就能把她从千里之外的城市叫来，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带，他在小姑娘心中的地位已经重要到不可比拟。　　　　如果她真的是小小的一只就好了，握在掌心，就不用放她走了。　　　　许妙蹙着眉。他搂着她的力道有些重，弄疼她了，但她没有说。因为，她也很想他。　　　　“叔叔阿姨知道吗？”裴归舟问道。他捏着小姑娘的一缕黑发，很软，还有洗发露的气息，是她身上的味道。　　　　许妙摇摇头。　　　　小姑娘不说谎，既然如此，就是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了。　　　　“妙妙，以后不能这样了。”裴归舟抿抿唇，“你还小，外面很危险，叔叔阿姨回来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可能一会儿我就醒了，应该再等等的，你这样太冲动了。”　　　　他压了压情绪，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激动的话。　　　　小姑娘不乐意了，噘着唇，拉起他的手掌，摊开五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因为是你。　　　　裴归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他悄然弯了弯唇。是的，他就是只想看她说出这句话，而已。　　　　明明已经很清楚，可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他在小姑娘心目中的地位。　　　　他低头去亲亲她的发顶，又触了触她软软的额头，连脸颊都没舍得碰——太小了，他真的怕自己一下子没有忍住，让她与自己对视的时候，看见他眸中的情绪。　　　　一个，真实的他。　　　　“妙妙乖，”他眉目温和，“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会知道，再想见小姑娘，也不能折磨自己的身体。因为小姑娘会更担心，更难受。　　　　许妙这才眉开眼笑。　　　　*　　　　裴归舟已经进了医院，于是公司给他放了几天假。原本歌已经录制的差不多，就在最后的收尾阶段，没想到在关键时候他倒了。　　　　许妙在这留了三天。　　　　裴归舟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太疲劳，医院开了点中药给他调养，然后就可以出院了。又说让他多去走走，散步晒太阳，见见光，再规律作息。　　　　于是这三天，小姑娘自己充当起了导游，趴在他怀里把攻略整理好，拉着他把整个城市逛了一遍。　　　　许妙很清楚，裴归舟哪里都完美，就是有个毛病，不认路。高中时候从学校走到家他都能迷路，二十分钟的路他走了一个小时。　　　　现在这个裴归舟好像是真·不认路。他们在风景区，傍晚去找地方吃饭，许妙累着了，靠着他不想动，然后裴归舟找路，再一次绕着景区转了两圈。　　　　偏偏他还很会为自己找借口，笑容无害让人实在生不起气：“你看，这样就可以多跟妙妙待一会儿了。”　　　　现在许妙彻底相信，这个裴归舟还真是原先的裴归舟。　　　　连高中时候走错路用的借口都如出一辙。　　　　不过，也许真心占多数。　　　　期间有一天夜里，在许妙睡熟以后，裴归舟拨通了她父母的电话。　　　　他站在宾馆外的阳台，夏季的风干燥暖和，吹着他的脸。　　　　她父母整整说了他半个小时，他很耐心地听，并且诚恳地道歉，说得许妙父母都不太好意思再怪他，只有怪起许妙来——又被他以“妙妙年纪小不懂这些”带过去了。　　　　原本是一场□□大会，结局居然如此和平。许妙父母在打电话之前都没有想到，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同意许妙在那留三天。　　　　可能是，这个孩子的性格实在是讨喜吧。　　　　挂断电话以后，裴归舟平静的脸上才浮现一丝淡笑。先前他说出那么多耐心的话，却是全程面无表情，直到转头看见窗户后面半露着的小姑娘的睡颜。　　　　夏季风的确干燥了些。　　　　吹得他心燥难安。　　　　三天后，许妙终是离开了。　　　　裴归舟送她上飞机，一路上说了很多话，都是重复的承诺：照顾好自己；不熬夜；一切以身体为重，有事情第一时间告诉她，绝不欺瞒；以后会常回来看她。　　　　过了当练习生的日子，他自主支配的时间就多了，不需要再接受封闭式的训练。至少，在寒暑假的时候，他可以回去。　　　　目送着小姑娘走，裴归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晚些时候夏逸和另一个男生过来，见他还在机场门口徘徊，不由得调侃了句：“望妻石呢你？”　　　　他觉得这样的感情来的有点不可思议。　　　　他们都太小了，谁能确保未来会不会有变数？何必呢，这么小。　　　　裴归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怎么？”　　　　“走吧，”夏逸说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真怕裴归舟一个冲动就买机票跟许妙走，那就是大问题了。　　　　裴归舟轻描淡写地说道：“早就走不了了。”　　　　——从他，第一次遇见她开始。　　　　*　　　　过完暑假，许妙高一。　　　　她读的是市里最高的公立高中，在高一零班。　　　　许妙自我介绍，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板书。她写的很认真，字规矩工整，没有裴归舟那样飘，却也挺赏心悦目。　　　　她很自如地融入同学，开学不过一个月就记下了班上所有人的名字。也因为她的开朗和灵动，班上很多同学背地里叫她小公主。　　　　因为，虽然她性格不错，但是真的娇气。不过呢，是娇气而不是娇蛮，他们很乐意把她当女儿疼，当妹妹疼。　　　　裴归舟的专辑上架，连续一个月霸占销售金榜，这个名字终于进入众人的视线。　　　　人们谈论的话题里，也开始出现“裴归舟”这个名字。　　　　圣诞节那一天，裴归舟给许妙寄了礼物，一整套专辑和海报，独家烫金签名版，全国仅此一份，不外卖。　　　　海报上是他的身影，优雅而从容。十七岁的少年已有成长以后的风姿，如松竹般清雅无俦。　　　　由于包裹是寄到学校，当天许妙的座位前围满了人。　　　　“卧槽卧槽是裴归舟的专辑！！哇哇哇还有签名！！”　　　　“QAQ好帅好帅我已经爱上他了！”　　　　“别抢，男朋友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你们都走开！”　　　　“妙妙，这是谁送给你的呀，好羡慕！”　　　　网上根本无货，这要蹲多久的点才能买到，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心。　　　　许妙含笑在纸上写下“小哥哥”三个字。　　　　“什么！还有小哥哥要勾搭我家妙妙？”　　　　“妙妙那个小哥哥是谁，赶紧甩掉他，我跟你说，那些都是看你长得可爱想泡你的不轨分子，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　　　　许妙乖巧地点点头，指了指海报上的裴归舟，写：小哥哥是他，他送给我的。　　　　全班：“……”　　　　“其实，大家好，这是我的小哥哥，裴归舟。”　　　　“我可喜欢我的小哥哥了，小哥哥还送了一套专辑给我呢！”　　　　“妙妙，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　　　　许妙超无辜。　　　　她没有说谎，礼物明明就是裴归舟送给她的呀，只是他们都不信，她有什么办法呢？　　　　许妙：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是你们自己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