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嘻嘻哈哈的一片打闹。 不久,班主任捧着一沓通知单来到教室。 说的无非就是那些话,开学就是高三的人,前两年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真的要好好收收心,高考是人生命运的起点也是转折点。 不管听者的心思有几分,她是把她要说的话说尽了。先前的语气还是苦口婆心的,但看见大家一副还过在暑假里不知所云的样子,仅有少数排在前面的学生在认真听,她不由得深沉地叹了口气。 这个班在再分班前还打着次重点班的名号,几轮滚班下来,成绩真是没眼看,几乎都是关系户,塞到这里来。说是说算半个重点,可究竟怎么样外人都心知肚明。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家长想给个好点的环境,才把人塞进这个师资算好些的班。 只是苦了他们当老师的,当班主任尤为累。她都不想去看监控,因为不论什么时候看总能看到几个玩手机的。先前是缴,现在连说都不太愿意了。 然后班主任回办公室,班上交暑假作业。 收上去几十本,不交的大有人在,嚣张些的,索性把空白的作业交上去。 班主任心知肚明,随意扫了两眼,大概清楚这就跟他们平时交作业一个样,写得又工整又完善的基本都是抄的。 只不过,一个意外的名字闯入她的视线。 许妙。 挂名校长家的那个小祖宗。 作业写了将近一半,虽然仍旧没有完成,可这一看就是自己写的。 有红笔批阅的痕迹。 ……她好多年没有见过会订正暑假作业的学生了。 她翻到最前面,姓名处确确实实写着“许妙”两个大字。 零班的人都不见得对暑假作业这么上心吧?他们一般都自己做自己的题。 班主任又看了好几眼,从各科的作业里都找到了许妙的作业,见本本如此,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调开监控,这位小公主正懒洋洋地靠在她同桌胳膊上玩手机,放大来看,页面似乎还是淘宝。 ……小祖宗做事果然是看心情的。这不会是她一时脑热写的吧? 她记得高一的时候,许妙还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就是玩心比较重。后来就懒得读书了,尤其是分了科以后,那些题目根本就不愿意动脑子思考,所以老师都不太摸得准她的真实水平。 只是她家长也不管,完全就是放着孩子,宠上天了都。她与她家长——也就是那位许校长谈过几次,表面上一副理解理解的样子,背地里还是我家小公主最棒…… 这么养孩子,难为会宠成这个样子。 班主任心想,还是先观察几天再确定许妙现在的情况吧。 这一观察,就不得了了。 除了休息时候她仍旧跟大家一块玩,语文英语课不怎么上心以外,她几乎没有在课堂上玩过手机,大多数时间都在听讲。 每天的作业也有交上来,从刚开始的一本两本,到门门都没有缺过席。 许妙还是那个许妙,学习习惯几乎没变过。不同的是,上课状态走心了些,没再翘过晚自习,而是拿来写作业。 这样一点一滴的变化让班主任相当感动。 八月中旬有一场家长会。 说白了就是学校对家长的动员大会。 许父和继母都忙,以往他们都不会去参加这种家长会的。现在裴归舟在,他主动来了。 家长会定在周六下午第四节课,开多久不知道,但晚上不上晚自习,等同于下了第三节课直接放学。 许妙没走,站在走廊上,倚着墙玩手机。 她的座位靠窗,窗外就是走廊,一撩开窗帘就能同裴归舟对视。 他这张明显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在家长里面显得很突兀。然而他举止优雅谈吐有致,倒是把身边的家长比了下去。 许妙跟他隔了一扇窗,没多久就不想玩手机了,悄悄把帘子拉开一小条缝,偷偷打量裴归舟。 他居然还在……做笔记。 真把自己整成家长似的。 裴归舟一抬头,就看见窗外的小姑娘冲他吐吐舌,似乎还在笑他这副做派。 他无奈地回笑过去,对她摇了摇头。 家长会开完,许妙迫不及待地走进去抱住裴归舟的手臂,便听见班主任的声音:“许妙的家长,请留步。” 许妙的脚步登时一滞。 说实话,要是许父来开家长会还好……可裴归舟在这,班主任若数落起原主以往的罪行来,她还是挺心虚的。 她可好不容易在裴归舟心中树立了这么个好形象啊。 裴归舟颔首,牵着许妙的手一路跟着班主任去办公室。 踏进办公室门的一刹那,许妙松开,往后退了一步:“哥哥,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就跑远了。 跟害怕被叫家长的小学生似的。 裴归舟翘了翘唇。班主任在那边说:“您是……许妙的兄长?” 青年生得好,藏青色的领带一丝不苟地打着,身形笔直修长。饶是她已经结婚生了孩子,看见他这么一笑,居然被勾出少女心来了。 难为这一路走过来有小姑娘侧目的,只是看见他拉住许妙的手,就都没凑上来搭讪了。 许家的基因啊。 青年看过来,语气淡雅:“您好。” 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想来在外头也是风光霁月的人。 班主任顿了顿,方才进入正题:“许妙以前的学习状态您知道吗?我想跟您谈谈她。” 裴归舟点点头。 * 这一谈就到了六点。 许妙在办公室前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她连读小学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谁让里面的人偏偏是裴归舟呢! 天知道班主任都罗列了些她的什么罪行啊嘤嘤嘤。 她自诩最近表现良好,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看班主任有没有提旧事了。那些往事,当真不堪回首。 就在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时,裴归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和班主任相处得很融洽,两人有说有笑,对话还没有结束。 裴归舟有一项技能,似乎不论是面对谁,交谈起来以后都会情不自禁地为他所吸引,然后心甘情愿地聊下去,放下那些隔阂。 同他聊天是一件很轻松愉快的事,尤其是看见他温润的笑容以后,好像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裴归舟微笑着走过来,见许妙还在发愣,挑唇:“妙妙,回家了。” 班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示意:“再见。” 打招呼的对象同样还有许妙。 她的双眸还是迷离的,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平日里整天摆着张臭脸的班主任今天笑得这么甜? 这副样子可爱到不行,裴归舟伸手挠了挠她的发顶,再去牵她,“妙妙,该走了。” 哪想到过了好半天,醒悟过来的许妙换了张严肃的脸,冷静地说道:“哥哥,我们班主任是个有丈夫有孩子脾气还很差的老女人,千万不要想不开。” 原主以前不知道被她diss了多少回,哪见过她今天笑得那样春风拂面的样子。 裴归舟用了好一会儿接收她这一连串的形容词,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人家夸了你一个小时,你就这样说她?” 许妙震惊:“你跟她聊了一个小时就帮她说好话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对不对? 裴归舟:“……” 这个逻辑……他居然,没有理由反驳?? 他想起许妙的性格,从善如流地回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会为妙妙说好话。” ——尽管这句话搁在一个月前连他自己都不信。 很好。 令人服气的否认三连。 许妙很没志气的承认,自己……被哄到了。 她的心情愉快了些,勾了勾嘴角,这才回牵住他的手。 手指穿过手指。 这是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裴归舟有一瞬间的不适应,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手中力道更紧了些,包住她的手,步伐不紧不慢。 班主任的那番话历历在目,尤为清晰。 ——“看得出来,许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她肯花心思读书,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她之前针对我,跟我过意不去,但这不代表她不优秀。” ——“我不想说她坏话,她最近的表现很好,希望可以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你们家的教育方式没有错,只是适当时候该紧一些。” ——“从前我是对许妙有偏见,我跟你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目中无人自恃清高。但许妙她很特别,她任性,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逃课是逃课,不听是不听,但那都是以她自己为圈子,从来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许妙的性格……吗? 性格是环境使然。 她好像只是真的,被宠得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