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九月正式开学,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许妙每天在学校与家中两点一线徘徊,裴归舟则日益忙了起来。先前一直接送她,到现在几天几天都见不着人影,同许父和继母一样,整天不是待在公司就是在外地出差。 她坐在书桌前神色黯然。 如果她有多一点时间就好了。 但是她现在最重要的目标还是读书以及拿offer。 只有过了现在的这段忙碌期,未来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 一晃眼就是十二月底。 圣诞节。 这天恰巧月考最后一天,星期六,连着明天的星期天,一天半的假期让高三学子发出欢呼。 要知道他们连元旦也都只能休一天。 早在几天前就有人邀约许妙,新上映的青春电影,再来个shopping狂欢。 女孩子的约会无非就是吃吃吃和买买买。 这个冬天不算太冷,气温在五摄氏度上下徘徊。 许妙跟她们一块,买了件新的呢子大衣,米白色的短款,绒球柔软又俏皮。逛完以后又租了包间,唱歌唱到深夜。 躁动的男生女生聚集在一起,就开始尝试一些平时在学校里不敢做的事情。 “妙姐,满十八岁了没?” 许妙抬眼,笑了一声:“还有一个月。” “那就是了!”起哄的人乐呵呵地叫了服务员,五色斑斓的鸡尾酒摆了一排,夹杂着几瓶啤酒。 在许妙面前他们是不会抽烟的。许妙讨厌烟味,从前有一次跟她出去玩,一个男生不怕死,在她说了以后又连点上两支烟,然后被许妙一脸微笑着叫服务生丢出去了。 很奇怪,原主整个一社会少女,居然不抽烟。这可能是她身上唯一一点和许妙相似的地方了——讨厌烟。 大半个学期的高三压抑真让这群少男少女今天放开了玩。 许妙酒品不太行,喝了几杯果汁色的鸡尾酒就萌生醉意,又被灌了啤酒,神智已经在恍惚了,连连笑着摇头说不跟他们再划拳玩灌酒的游戏了,她要回家。 自然有怀着别样心思的人提出要送许妙回家,一说家里有司机,二说自己骑了摩托车来,可以带许妙去兜风。 许妙撑着醉意去门口给裴归舟打电话。 彼时裴归舟在公司加班。 公司前就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二十三层的写字楼,可以在上空中把夜间圣诞节的繁华一览无余。 这里是忙碌而寂寥的,与那边一派喧嚣的商业街宛如隔成两个世界。 许妙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身边偷偷观望他许久的女秘书端来了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与他搭讪。 裴归舟用一贯的温和语气拒绝了她,然后接通了许妙的电话: “哥哥,您的小可爱呼叫您并限您半个小时之内出现在她面前!不然您的小可爱就要被人抱回家了!” 这明显神志不清的胡话令他心头一跳。 让她对他撒娇卖萌可不太常见。 他回神,“小可爱的抱养地址在哪里?” 许妙报了一个名字。 这家裴归舟知道,有朋友约他去过。既有KTV又有酒吧。 他的唇边笑意更深了些,目光有些许危险。 这段时间没看着她,又往这种地方跑了,胆子真是大了。 “哥哥哥哥,”那边她还在闹,“要快点过来呀!” 似乎有人在后面叫她,男生的声音。 裴归舟笑得愈加温柔,回了声“好”便挂掉电话,披上西装的外套,走出了门。 “裴、裴总,这个月的报表……”女秘书在后面喊他。 “明天给我。”青年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着,他待人一向谦和有礼,可刚才打电话时的声音,是真正的温柔到将人溺在一片汪洋之中。 电话那头是谁?居然让工作狂裴总放下工作直接走? * 许妙推掉了所有人的邀请,也没有再逗留,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厢,站在马路边上等裴归舟。 裴归舟来时,就看见小姑娘蹲在前面,乖巧得不像话。 他走到许妙面前,对她伸出一只手,笑容温和:“来认领一下我的小可爱。” 许·小可爱·妙毫无顾忌地扑了过去。 明明是要牵着她走,到头来又变成了她挂在自己身上。 裴归舟笑得无可奈何,认命抱着她上车。 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味,对上她朦胧的双眸,他的口吻有愠色:“喝了多少?” 许妙比手势:“就——就一点点!那个酒真的好好看啊……” 很好。 说话已经开始失去逻辑了。 如果不是恰巧他没有出差,是不是这个抱她回家的真要变成别人了呢? 想到会有这种可能,裴归舟的脸色就沉了沉。 “妙妙,”他边开车边不紧不慢地问她,“这样跟同学一共出去过多少次?” 这回许妙的语气笃定多了:“就一次!” 第一次就没有办法要喊裴归舟来接她了。 路过一个转弯,他放慢了车速,音色浅淡,“对别人说过多少次?” “一次……”小姑娘委屈了些,“你是不是在怪我?” 裴归舟:“……没有。” “你就有你就有!”她不依不饶,借着酒劲撒泼,“你一个月没有回家还怪我跟同学出去!你再不回家我就跟别人回家去!” 知道她说的都是气话。 然而,当听见她这样说的时候,裴归舟心里一堵。 闹过以后,她的声音又演变为低低的啜泣:“你说你要陪着我过完高三的,可你连看都不来看我,要不是我打电话你根本就不会来见我……裴归舟你个王八蛋……” 连全名都叫上了,这种趋势很好。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她仰起头。 红灯。 裴归舟踩下刹车,一手撑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 “你觉得我在报复你?” 他的眉毛挑起,语气不太好。 但许妙并没有给出回应。 她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膝睡过去了。 裴归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到家以后,又要负责把小姑娘抱上楼。 做这事裴归舟已经很轻车熟路了,一手揽过许妙的腰,她不太配合地抱住他的脖子闹,还振振有词,“小哥哥,你长得好像我男朋友。” “……” 他步伐一滞,手不自禁地收了收。 她的黑发勾着他的手,不安分地缠绕着。 “但是我男朋友是个王八蛋,”她的声音含糊不清,“他背着我离开了这个世界,还忘记我了……” 裴归舟满脑子都是这个词。 男、朋、友。 许妙的情绪波动很大,话说到一半又开始掉眼泪,仿佛这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全抹在他西装上,滚烫灼热,“我好讨厌他……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他就是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她下意识地曲起双腿,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轻了些,如同一张薄薄的纸,脆弱的很,“可是……我,好想他……” 然后捂住脸。 差点从他怀里掉下去。 裴归舟也不上楼了,靠着沙发,让小姑娘坐在他腿上,平和地问:“你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舟舟,裴归舟,”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对没错,就是裴归舟,裴归舟王八蛋!” 王八蛋。 呵:) 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叩击着他的心弦。 裴归舟都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时候变成王八蛋的。 可能一直都是,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在今天暴露了罢了。 她好像在编一个故事。 故事里,把他看作她的男朋友。 而且这个故事有理有据,前后逻辑清晰,很完整。 裴归舟知道这不可能——可,为什么会隐隐约约觉得熟悉? 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故事? 在梦里吗? 小姑娘仍然激动着,抱着他不撒手,还在倾诉:“我好苦,王八蛋变成了我哥哥,哥哥也是个王八蛋,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公司,这么喜欢公司怎么不娶公司……” 活脱脱把自己说成了怨妇。 裴归舟微笑,再微笑。 小姑娘对他的意见可不止一点点啊。 “小哥哥,”她又正经起来,去注视他的脸,迷茫地问,“你明明长得很好看,可为什么这么像王八蛋啊?” 双瞳剪水,泛着秋波,浩渺无边。分明是最诱人的玫瑰,点缀着初晨的露水,却说着令人咬牙切齿的话。 “许、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她的名字,挂在嘴边的笑容很平静,平静的似是要卷席一切,“我怎么就像王八蛋……” 话音未落。 他的唇被堵住了。 是堵住。 她生涩地凑上来,泪水的咸味与灼热,酒水的涩与醉,还有她本身的,柔软和香甜。 这不是接吻。 她在舔。 舔完唇瓣以后,又毫不客气地咬了上去,在他的无声纵容下攻城掠池。 “味道也是一样的……”小姑娘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