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站在窗口往外看,外面已是一片雨雾茫茫,薛莘刚换了身衣服,正半开着窗户看雨,凉爽的雨丝飘进来,携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让人感觉到几分惬意。 刚才还人来人往的驿站,这时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偶尔跑过去一两个打着伞的下人装扮的人。 薛莘在窗边站没多会儿,摇影喊道:“小姐,奴婢给您做了一碗鸡丝面,您先将就着吃点儿,驿丞说雨小些时会派驿卒去买菜,到时奴婢再给您做两盘像样的菜。” “摇影做的鸡丝面就很好吃,不用再做什么菜”,薛莘转回屋中央的桌边坐下来,“有没有多做两碗?” “有多呢”,摇影笑道,把筷子递给薛莘,“您放心吃吧,奴婢做的有三四碗,那多出来的都让清圆装在小盆子里端过来了。” 薛莘笑笑,她近来的确胃口很大,但不至于在外面做什么东西都不方便的时候只顾自己吃喝,“你们三个也去吃吧,赶一下午路想必都饿了。” 摇影施礼,“谢小姐关心,不过我们吃些糕点就好了,您快吃吧。” 薛莘便不再多说,知道她们三个的性子:小姐没吃饱她们不会吃,将一碗面吃完,摆手示意不用添了,让她们出去吃饭。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雨幕,薛莘向窗外看了看,决定去看看。穿好蓑衣出来时,就见好几个下人噔噔地下楼去,这时远远地又响起一声“杀人啦”。 惊呼声叫人心慌。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夏木跟在薛莘后面劝道,“外面下着雨还人来人往的,挤到您怎么好?又死人了,不吉利。” “害怕你就回房间待着”,薛莘说道,转个弯便扶着楼梯下楼而去。 夏木摇影清圆自然是一步都不敢辍的快步跟上。 转弯处客房的门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灰布衣的男子走出来,探头看看下楼的三仆一主,眼中兴味浓厚。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听到杀人还要跑过去凑热闹? 刘灼抹开折扇,决定跟去看看,快步下楼时,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刚才那道清亮细柔的声音着实好听。 驿站后面是厨房,距离厨房不远有一个草亭子,草亭子紧挨着一棵粗大的杨树而建,炎热夏日中必定是凉风习习,而亭子和杨树挨着的地方正好形成一个死角。 半截身子在亭子里半截身子扑在外面血水中的,是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丫鬟。 薛莘到时,驿丞已经让人将亭子团团围住,对想涌上前看的那些下人毫不客气地喊道:“都一边儿去,别耽误吴大人勘验。”说着又大声叫人冒雨去请县太爷来。 吴淼水此次受同年举荐,被授予大理寺正一职,正要去临安上任,被一场雨阻隔在这个小驿站。大理寺正是从七品,虽不如县令官位高,但他摇身一变成了京官儿啊,且还是在大理寺任职。 宋慈当初在公堂上把他审过的案子翻个底朝天,还将他贬损得一文不值,怎么着,他还不是照样出仕?还是专管案子的! 掩着口鼻看了眼地上的女尸,吴淼水心中得意地哼笑一声,这就是他任职的“投名状”啊。 正要叫来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婆子来问话,一个身着素色襦裙的年轻女子跑过来拨开人群,看着那尸体便大喊一声“昭儿”。 吴淼水想起太平县的曹墨案中,那玉娘正是凭借其夫的骈指于几丈外认出死者,现在这个女子说不定也正是凭借死者身上的某处特征认出了她的身份,倒不算可疑。 “死者是你什么人?”但他还是板着脸问道。 女子拿手帕捂着嘴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看得现场的男人们一阵心怜。 不见女子回答,吴淼水也不发火,而是神情更温和了几分问道:“此人可是小姐的婢女?小姐莫怕,慢慢说来。” “是,多谢大人体谅”,郑盼儿点点头,哽咽道,“那是我的贴身大丫鬟昭儿…他怎么如此残忍…不过是与他几句话说不来,昭儿顶撞了他两句,他就狠心下杀手吗?” 声音细小断续,但吴淼水还是听得差不多,立即追问:“这么说小姐知道凶手是谁,或者说至少有怀疑对象?” 郑盼儿肯定地嗯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似的连忙摇头:“不不,我不知道……不会是大表哥。” “盼儿”,锦衣男子一手执伞脚步匆匆走来,远远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驿站有人被杀了,你不要乱跑。” 跑字还在唇边,走近的男子突然后退两步。 挤在边上看热闹的大多是商旅以及官员家的仆人,见此均大声道:“看来公子认识死者了,有什么情况也快去和大人说一说吧。” 锦衣男子的脸色白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点点头走过众人让开的通道,到郑盼儿身边给她撑上伞,安慰道:“别伤心,相信这位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昭儿一个公道。” 郑盼儿闻言抽泣声更大了,“大表哥他…怎么忍心…” 宴行眼光微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