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虚虚实实　　甘青一直想把话题转到自己想说的方面来，但自己又不能明着来，所以就这么费劲，让张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牵着走，实在是被动。现在总算把张丹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了，应该抓住机会。　　“最近回过家吗？”　　“经常回。哎姐，社员同志们可都在怀念着你呢。”　　“怀念？我又、又没有作古，怀念我什么？”　　“你许过愿，每年要去那里演出的。”　　“鬼丫头，这不是今年排那部戏吗，还没有顾得上，有计划的，等从北京都撤回来了，戏也就打磨得更精到了，然后到张卯去。”　　“人家那个女村长可都把校车啊什么的都解决了，现在村子里的变化还真是大。”　　“那女孩，哎，叫什么来着？”　　“杨佳。”　　“噢，杨村长，真是个泼辣能干的人。宋砚秋的人物原型。”　　“她的事迹倒没有宋砚秋那么感人，不过她以后会朝着宋砚秋那个方向努力的。”　　“臭丫头你看过戏了啊？”　　“嘿嘿，你不邀请，我就不能看了？那可是有我们家乡的影子的。”　　甘青就有点儿恼自己，怎么话题又跑了，自己现在怎么在张丹面前连话语权都控制不住了。　　“姐啊，其实你这部戏在某种意义上是要害了杨佳的。”　　甘青刚要再转话题，张丹的这一句话把她又拉住了。　　“唵？怎么讲？”　　“其实不光是杨佳，过去很多先进人物都让‘荣誉’淹没了自己的个性和自我拓展的空间。”　　这一点甘青理解。　　“不管怎么说，现在乡里、县里都要树杨佳这个典型，她就是不好好干也不行了。”　　“有了成绩有了荣誉，谁还不好好干呢。”　　“NO！也许杨佳、杨佳们的初衷是说些高调语言，再适当地干干，等到有了一定的成绩，趁着机会提拔、升迁，最终的目的还是进城过自己憧憬的美好生活。但是，现在这样一来，基本上是没有机会了。姐，我给你讲个例子，这是我们上大学时老师讲的，说是有一个大企业的基层职工，在业余时间搞了很多小发明，这些发明应用到工作实际中，为提高本单位的工作效率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叫什么？这叫智能工人，你姐也懂点，不能光以为我们工人兄弟就只是干粗活儿的。”　　“听我说姐。这位优秀职工的表现被一位省领导知道后，领导就指示给这个工人报先进材料，还让新闻单位做重点报道，让全省的一线职工向这位工人学习。后来，有关部门就把这位工人报评为省劳模、全国劳模。再后来，这位工人被誉为新时期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出名后，也就有各类活动邀请这位工人参加，他头上顶的光环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明星就这样诞生了。”甘青感叹。　　“但是，这根本不是这位工人所想要的，也不是这个企业培养人的初衷。企业呢，是想培养这位员工担当更大的责任，想提拔他为职工培训中心的主任或是产品开发处的副处长，是想利用另外一种形式激发企业职工学技术、搞革新的热情。但是现在这样一来，背离了他们的思路，而且把这位工人推到了曲高和寡的地步，渐渐失去了民心。其实这位工人的真实想法是想利用他的聪明才智、利用他的勤奋，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渴望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发挥自己的潜能，他在工作之余还上了某大学的函授学院，并且已经拿到了本科文凭，就在单位准备提拔他的时候遇到了那位省领导。后来单位觉得在某些方面对不住这位职工，就提拔他为一个车间的副书记，其实这也是一个没有实际工作指标的闲职，但是，不知谁把这个事情传到那位省领导那里了，省领导就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这个市的领导，结果是一级批评一级，到最后，就把这位工人的副书记职务给抹了。省领导的意思是，先进人物不能向上级要官位，而基层的各级政府以及工人所在的企业也不能因为这个人是个先进人物了，就给他封官加爵，先进人物应该在基层，那样才能代表先进性。”　　甘青就觉得张丹讲这个故事太复杂了，难道这就是大学哲学系里辩证关系的例子？　　张丹还在继续：“这个工人就很郁闷啊，革新创造的情绪也就不太高了。单位领导看见了这位工人有这样的变化怕又被省领导批评，就给这位工人做思想工作，说是有得就有失吧，你看你现在都是大名人了，还在乎个一官半职吗，再说了，虽然不让你当副书记了，但你还享受着那个级别的待遇呢，就知足吧。末了领导还说，也许以后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甘青想让张丹把这个故事赶快进行完。　　“就是等那位省领导退休啊，退了后，也就不需要由他树的这个典型为他装门面了。”　　“这都什么事啊，难道不知道像□□、倪志福、张百发这些劳动模范都担任了国家或地方的领导人吗？”　　“后来倒是等到那位领导退了，可是，这位工人也快50岁了，也该快退了，对有个一官半职的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噢哟，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证明是我害了人家女村长吧。”　　“确无此意，我只是说让一个人当先进，不一定都是好事，也许是在害人家。”　　“明白你的意思了。哎，我刚才问你回家没有，怎么就拐这么远了。”　　“没拐远啊，一直是在绕着张卯村转。”　　“是我在跟着你转的啊。”　　“姐，说到当干部，我曾经也有这方面的理想。”　　“你？看不出来。”　　甘青又要被绕走了。　　“农村出来的孩子嘛，升官发财或者是要有个好工作，谁也脱不开这些想法，谁要说自己高尚，那都是装的。”　　“提醒你，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人也是农村人。”　　“您是特例。”　　“老说你们是农村人，咱就说现在的城里人吧，你扒拉一下祖宗三代，看看谁不是从农村出来的。”　　“是倒是，但早一天进城就有早一天的优势。所以……”　　“所以你打消了当女干部的想法，也可以说是更改了你的人生目标。”　　“耶斯。”　　“但是你现在就是在当着女干部的啊。”　　“这不算，这充其量是个打工仔，呵呵，不对，是打工妹。”　　甘青就说：“留着这个话题以后再讨论。现在几点了？”　　甘青故意问张丹。　　张丹知道甘青是在耍笑她，就喊服务员埋单。　　一会儿就过来一个男生。　　张丹就问：“那个小姑娘呢？”　　“下班了。”　　“才几点就下班了？”　　“12点多了。”　　粟米羹、黄金叶烟、茶水费、服务费加起来一共470元，甘青拉手包拉链要拿钱，张丹挡了。她递给小伙子500元。　　等小伙子走后，甘青就问你不要□□？张丹就说是她自己报销。　　小伙子送来了找钱，然后就站到一边笑送客人离去。张丹突然就想到少了东西：“我们的烟呢？”　　小伙子立马一愣：“对不起。”然后转身又出去了。　　“姐，好像咱俩还没有把话说完。”　　“是啊，你都霸着频道，不让我播放啊。”　　“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你吗，特想跟你说话，不知不觉话就多了。”　　“还算你明白，但现在已经晚了。”　　“咱们还有什么时间限制吗？24个小时都是上班时间，也都是休息时间，陪姐，也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你现在的这张嘴啊，越来越厉害了。”　　“今晚你已经说几遍了。那姐啊，咋办，咱再换个地方聊？”　　“你明天不是还有接待任务吗？”　　“那是一个精神文明、和谐小区的检查，务虚的，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不耽误明天中午宴请他们就行了，谁接待、谁汇报、谁介绍，都有人负责，很周到、规范，我只要出现在中午的宴席上，一切就都OK了。”　　“头头是道啊。”　　“姐，你能把大部队丢在首都不管，说明你这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我脱离的大部队，大部队离党中央近，能更多地沐浴到党的阳光雨露。”　　“那，还是咖啡厅？”　　“不去那地方，这个点儿还能去哪里呢。”　　上岛咖啡厅。　　在进包间之前，甘青先上了趟卫生间，她给小周发了条短信：不需接，安心睡。　　“一个主帅能离开她的团队，必有什么大事情要做。”　　“其实在北京的演出已经结束了，我和带队的商量让大家出去玩玩，转完北京城，他们现在又去了大连，应该快回来了。”　　“姐，其实一直以来你的心事都是很重的。”　　“我？何以见得？”　　“写在你的脸上，别以为你也笑呵呵的，但我能看出来，你的心情很沉重。”　　“瞎说。我这次回来吧，是有点事情，是老家的事。”　　“老家的事也得你操心吗？”　　“嗨，那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