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怎么敢啊?那可是,那可是”
“有什么不敢的?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他父亲想要报仇,总不能把部队开到华夏来吧?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你敢保证你们国内那帮大老爷们,会允许他这样做?”
康德张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若想成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你应该很清楚,阿加特不死,你我都没好日子过!”朱传仁理智的跟他分析道。
“但是.”
“别但是了,我问你,你还想不想恢复家族荣光?”
“当然想!”
“你还想不想多赚点钱,日后给自己养老?”
“当然想!”
“你还想不想在法租界为所欲为,受万人敬仰?”
“当然想!”
朱传仁摊开手:
“那这一切离得开你的董事头衔吗?你应该很清楚,再给阿加特一些时间,你的头衔可就不保了!”
康德一想到自己失去这一切,就害怕的浑身发抖,同时,心中的小恶魔渐渐浮现出来,脸色狰狞。
“都是他逼我的,要怪就怪他自己,跟我无关。”
朱传仁勾起嘴角,鱼儿上钩了。
“这就对了,康德,你要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这话就属于偷换概念了,但已经魔怔了的康德根本没听出来。
“谢谢,朱!你是我永远的兄弟!”
“我的荣幸,康德爵士!”
朱传仁再次恢复了这个总能让他心怒放的称呼,人已经快被忽悠瘸了。
“那你说怎么做?”
“简单,找一个离死不远的重病患者,必须得是白人,不能是华人!”
“为什么?”
“因为这会让人
康德点点头:
“有道理,然后呢?”
“然后?很简单,给他一笔钱,答应他一些承诺,然后送他一些好酒,接下来就是等时机了。”
康德反应不慢,顺着朱传仁的思路道:
“一个终日酗酒的将死之人,无意间开车撞死了将军之子,emm不错,这个情节我喜欢。”
朱传仁微微一笑:
“这还不够,事发之后,由于害怕,也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这个人选择自杀,一命换一命,公平!”
康德眼睛越来越亮,这个理由简直天衣无缝,就算江户川和福尔摩斯合体也破不了案!
他狠狠按了下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你负责找人安排,我负责出钱规划路线,康德,不要犹豫,尽快动手!”
狠得咬着后槽牙狠狠点了下头:
“你放心,我今天就去找人!”
“那就等你消息了,告辞!”
两天后,魔都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纷纷刊登了一则消息,法租界公董局新任董事阿加特,被一名喝醉的老毛子在家门口开车撞飞,经抢救后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而肇事司机因为愧疚,选择服毒自尽。
康德家,朱传仁还能沉得住气,但康德可没那么好的养气功夫,一会儿功夫已经砸烂了好几只瓶了。
“艹!混蛋!撞死人都不会,废物!活该去死!”
朱传仁拧眉看着他:
“发脾气没用,我们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弥补!”
“怎么弥补?广慈医院现在被警务处的人团团围住,皮埃尔总董也派人关切,根本没有补刀的机会。”
朱传仁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美的防御,只要有人参与,就一定有弱点!”朱传仁幽幽说道。
这话令暴怒中的康德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广慈医院的
医生应该也要生活吧?要生活就得要钱!”
康德微微蹙起眉头:
“但这样会暴露我们,人为的痕迹太重了。”
“不!阿加特那个混蛋只是暂时脱离危险,不是永久脱离危险,也就是说,还有复发的可能性,稍微加点药物导致伤情复发,这根本查不出来。”
康德磨挲着下巴:
“好像有点道理”
“至于那位医生会不会暴露,只要抓住他的把柄就好了嘛。”
康德点头: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安排。”
“嗯,一会儿我去广慈医院转一圈,就以看病的名义。”
“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要是不去才做贼心虚呢。”
“好吧”
广慈医院9号楼,外籍病房楼,建于医院创建初期的1910年,是广慈医院最早、最重要的建筑之一。
该楼座北面南,夏可避暑,冬可就日,沿宅置有回廊,南北互通,用于专门收治外籍病人。
法式两层洋楼,红砖外墙上镶嵌白色玻璃窗框,入门就是左右弧形楼梯,盘旋上至二楼,扶手和栏杆都是红木色,透着敦实的典雅。
一挂欧式三层吊灯从二楼直垂到一楼,散发着铜色的柔光。
阳光透过落地窗幔,变成了乳白色,洒在走廊里,隔开了窗外的喧闹。
而就在八号楼旁边还起了地基,那里是未来的8号楼,准备用作产科大楼。
在地基旁边还摆放着八号楼的效果图,纯手绘的。
从效果图可以看出,这是一座二层半砖木结构楼房,造型丰富而独特,形体厚重,线条鲜明,凹凸有致。
屋檐下配有木质托角和装饰带,其红砖外墙显现出稳重大气,屋顶的法式老虎窗,是建筑最具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特色的特征。
广慈医院是本世纪初,天主教江南教区主教为了扩大天主教的影响,在法租界金神甫路东侧购买了165亩土地,用于开办医院。
1906年开始筹建,首期工程建造了四幢两层西式砖木结构房,一幢供修女用,一幢供职工用,两幢供病人用。
早期的医院里充满了宗教气氛,1907年10月13日开院时,它的名字是“广慈医院”,在教会内部则被称为“圣玛利亚医院”。
当时医院里仅有2名法国医生,他们主要管理住院病人,门诊病人则由修女施诊给药。
之所以说宗教氛围浓烈,看玻璃窗就知道,装的还是彩色玻璃,如天主教堂一样,有的玻璃窗还拼贴成长翅膀的天使画面。
朱传仁来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层层包围,半军半警,有老外也有华人。
他本来想报上名直接去探望的,但进入医院内后,发现检查相当严格,他心思一转,随便挂了个内科,开了点治拉肚子的药,便离开医院。
回到车上,老谭还愣了一下:
“三少爷,探望完了?”
“没进去,查的太严了,就算普通病人也得被拉着问东问西,还是被惹麻烦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
朱传仁正要说回家,忽然发现医院附近有一座超级豪宅,占地面积非常大,不禁问道:
“这是谁的房子?”
老谭看了一眼,不确定的说:
“听说工部局有一位董事住在法租界,自己买地盖楼,莫非就是这一座庄园?”
“哪位董事?”
“好像叫什么马里斯?”老谭有些含糊的说,显然他也不确定。
马里斯?
朱传仁眼前一亮,他记得,工部局有一位总董就叫这个名字。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倒是个意外之喜。
此时,马里斯园的乌桕数叶浸透了秋的浓郁,阳光照在叶子上,通透的红,法租界的秋色是温暖婉约的。
马里斯是英籍冒险家、跑马总会的董事老马里斯的儿子小马里斯,此人主修建筑,而他的私人宅邸自然也是自己亲自操刀设计,这座宅院很新,应该刚刚落成没多久。
朱传仁心中闪过几个念头,让老谭去查查这座园主人的信息。
比起调查阿加特,马里斯的信息几乎公之于众了,很好查。
信息上显示,马里斯出生在魔都,今年36岁,幼年就读于西童公学,13岁时离沪游学全球,1906年,23岁的小马里斯回到出生地。
他的父亲老马里斯是北爱尔兰人,是一个大胆的冒险家,也是魔都商界的传奇人物。
老马里斯出生在英国,上世纪中叶来魔都白手起家,先在英商汇丰银行当汇总,后来在跑马总会任职,最后成为跑马总会的总董。
老马里斯在魔都广置房地产,并娶了英文报纸《字林西报老板的女儿为妻,成为了《字林西报的董事长。
小马里斯继承家业后,很快成为一名精明的地产家和金融家,他自组建
设计了德和洋行、外滩十七号字林大楼。
随后又在医院附近的金神父路买下地皮,建造了一座占地近8万平方米的英国田园式别墅,其中,绿化占据了总面积的七成以上。
老谭甚至从公董局调到了马里斯园的档案,总占地面积约77212平方米,建筑面积9855平方米,由四幢高雅别致、风格各异的园住宅组成。
四幢风格各异的欧式洋楼散落在绿草如茵、古木参天的园里。
大草坪周围有亭、台、假山、紫藤架、葡萄架、小桥、湖泊、喷泉,四季景色宜人。
绿影婆娑的法国梧桐下,是一排镶嵌着琉璃瓦的高墙,墙内是一片偌大的园,闹中取静。
茵茵的草坪、如盖的巨樟,紫藤架、葡萄架、灌木丛相间叠映,生机盎然。
绿草丛中散落着喷水池、小桥亭阁,雪白的小天使雕塑在高高的喷泉中翩翩起舞,可爱灵动。
光是看档案就让人心驰神往,如果置身其中,必然更有情调。
得到这些信息后,朱传仁便让人递了拜帖,很快便得到对方的恢复,邀请他到马里斯园做客,享用下午茶。
次日,朱传仁如约抵达马里斯园。
从东大门进入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主楼与辅楼。
这两幢楼连成一体,建筑平面构成“l”形,造型独特,既富于变化又充满和谐。
主楼的面积超过1300平方米,为二层砖木结构的住宅,建筑格局宏伟,属于英国新古典主义府邸建筑风格。
这栋建筑借鉴了路易十四初期至路易十六早期的宫廷风格。
建筑格局宏伟,平缓的四坡顶屋面,覆盖着红色洋瓦,檐口部有齿形装饰,山墙一侧别致的壁炉烟囱三、二一组地伸出屋面。
红砖清水墙面,转角处的簇柱则以白石作贴面,部分山墙及二层部分墙面露出深色的木构架,外观色彩和谐而又不失鲜艳。
虽然是一幢两层砖木结构的住宅,但其建筑格局宏伟,门前一对华夏风的石狮,神态威武。
这就是宋代时期的“淡井庙”,石狮所守处正是该庙宇的入口处。
后面还有两座建筑,坐落在园最深处,建筑面积900平方米,是造型华美的现代风格洋楼。
气势宏伟的大理石柱和许多只有在照片中才能见到的别致的圆形窗和彩色玻璃,圆形窗上刻有杨柳、白石和竹子等,画面十分精致,宛若一幅幅华夏传统国画中的工笔画;
彩色玻璃图案曼妙、色彩瑰丽、栩栩如生,楼底设有长廊,台阶下是一大片草坪。
园东北部的是一幢独立式红墙斜顶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庄园别墅。
因马里斯喜欢跑狗跑马,在这座大园的西侧,还有一组建造精致的马厩和狗棚。
仅仅是从大门到园凉亭中,朱传仁就走了好几分钟,由此可见这座园的占地面积有多大。
如果仅仅是面积大也就罢了,偏偏每一寸土地都有最别致的景观,这才是让人吃惊的地方,由此可见马里斯作为建筑设计师,其才华有多么让人惊艳。
终于,在仆人的带领下,朱传仁见到了马里斯,一位看起来英俊潇洒的白人。
“朱先生,欢迎来到马里斯园做客。”
“这是我的荣幸,马里斯董事。”
“叫我戈登就好,如果你愿意把我当朋友的话。”马里斯有些俏皮的冲朱传仁挤眉弄眼。
“当然,我想没人不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吧?”
“为什么?”
“因为你有钱。”
“啊哈哈哈我喜欢你的坦诚,朱先生。”
“实话而已”
“不过据我所知,朱家的财力也是非常雄厚的。”
“比不得贵家族,我们赚的都是辛苦钱罢了,偏偏这样还得被人算计,累啊。”
马里斯愣了下,随即意味深长的说:
“我以为朱先生是来交朋友的,原来是要求我帮忙吗?”
“不,交朋友是真的,至于帮忙的话,暂时用不上,我能够解决。”
“真的吗?外面传言说阿加特董事的事故,就出自你之手。”
“污蔑!赤果果的污蔑!”
“好吧,就算是也没人愿意承认!”
朱传仁摇了摇头:
“虽然我有这个动机,但没这个胆量啊,我只想本本分分的赚点零钱,怎么敢得罪一位董事呢?”
“这话我可不信,朱先生,你真的不是来求我帮忙的吗?”
“如果是,你愿意帮忙吗?”
“不愿意,就像你说的,没人会平白无故得罪一名董事,特别是对方背景不俗的情况下。”
朱传仁摊开手:
“所以啊,我有自知之明”
马里斯点点头:
“好吧,那我相信你是来跟我交朋友的,来吧,尝尝我家的下午茶,是不是符合你的胃口。
”
朱传仁打眼一扫,竟然是中式点心,有甜有咸,茶也是中式红茶,颇为意外的看着对方:
“没想到马里斯董事也喜欢华夏文化。”
“我可是半个华夏人,毕竟我在这里出生,我爱这里的一草一木。”
“难怪你的中文跟我一样好。”
“哈哈,我一直以此为荣。”马里斯大笑,能看出来他是个性格相对开朗的人。
也可能是年纪没到,所以还没养成那些老派富豪的坏习惯。
跟马里斯交流,甚至比跟康德交流更加愉快。
朱传仁捏了一小块饼干放入口中,类似于桃酥的口感,香甜软糯,再配上一口红茶,阳光洒在身上,世间最幸福的时刻不过如此。
这时,一位身着公主裙的白人姑娘从远处走来,看到马里斯热情的招手,朱传仁还以为是他女朋友或者老婆。
但马里斯紧跟着说:
“我妹妹来了,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海伦,快来,给你介绍个朋友,朱传仁,朱家三少爷。”马里斯是用中文说的,显然这个姑娘也会中文。
“你好朱三少爷,欢迎来庄园做客。”
“谢谢,海伦小姐,你笑容就像午后的阳光一般温暖,令人着迷。”
朱传仁牵起对方的手,微微躬身,用鼻尖清除滑嫩手背,绅士礼仪令对方惊讶。
“没想到朱三少爷还懂西式礼仪。”
“事实上我刚从欧洲度蜜月回来。”
马里斯吃惊道:
“你结婚了吗?”
“是的”
“哇哦,快跟我说说,结婚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马里斯至今未婚,不过像他这种男人,也不可能缺女人。
“怎么形容呢?应该还不错吧。”朱传仁简短的说道。
“这算什么回答?”
“事实上我也没有更深的体验,毕竟新婚总是幸福的。”
“好吧,饶过你了。”
海伦坐到朱传仁和马里斯之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陶醉的说:
“我一直觉得中式红茶的味道更加醇厚,无需加加奶,滋味也更加丰富。”
朱传仁是真的挺佩服这兄妹俩,算是把华夏文化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