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因为我始终觉得借由外人的口是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在幽若触怒花千骨后,我曾提点过她:作为一个外人点到为止即可,不要越俎代庖以免适得其反。因为外人终归只是旁观者,无法真正体会到当事人心中的感受,又谈何传达? 何况花千骨方才说得对,事到如今他们夫妻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明着讲的呢?如今两人已经伉俪情深二十载有余,仍旧遮遮掩掩不肯交心,则未免过于怯弱了。不,应该说这位六界至尊在情感方面是远不如小徒弟勇敢的。不提他过去明明一往情深却宁可关起门来自我欺骗的种种,至少今时今日的花千骨已经能保持平静地与人谈及过往,而这些对于他来说仍是不可触摸的禁地。 师兄逃避了几十年,也该够了。过去的确惨烈,可终归是真实发生过的,谁也无法逃避,也不是逃避能够解决的。 我摇摇头,注视着花千骨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嫂子若想知道以前的事,何须问我呢?还是待师兄向你慢慢道来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长留上仙做过的事、犯过的错、受过的苦只有当他自己亲口向爱妻述说,才能真正算是直面了过去,战胜了心魔。 我悄悄传音给师兄:“你这闷葫芦的性子,该改改了。”唉,当年若是他们二人能敞开心扉,何至于误会愈来愈深呢? 长留上仙轻抿薄唇,缄默许久后,他执起爱妻的手郑重地对她说:“小骨,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尽管问就是了。” 淡淡的绯色浮现在花千骨娇美的脸上,但旋即又消失无踪。她垂下眼帘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想要将手从那男人的大掌中抽出,奈何那有力的大掌始终不肯松动。忽地眼角余光瞥向我这边来,恰好对上我好事的目光。她陡然一惊,脸上顷刻间嫣红一片,急急低声嗔怪道:“儒尊还在呢!你莫要如此!” 我立即低头专注地品起茶来,像以往那样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直到两人终于结束了旁若无人的纠缠。 师兄的传音又至:“师弟,你今日出来够久了,长留公务繁重,你还是先回去吧。” 面对第二道逐客令,脸皮厚的我十分淡定,权当没听见。 虽然我不想继续赖在此处碍师兄的眼,可既然说到“公务繁重”,有件事我便不得不提了。 我坐正身子,十分认真地对夫妻二人说道:“师兄、嫂子,我今日还有件要事想与你们商议。” 师兄见我如此,知我是有正经事要谈,便也正色道:“你说。” 我将事情娓娓道来:“如今长留事物繁重,只有我一人支撑,着实有些力不从心。我想要提拔个人分担一,可是……”我作出一副万分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 师兄问:“你可是为人选发愁?” 我无奈地接着说道:“天下承平日久,修仙之人都懈怠了。如今我在长留中竟找不出一个能担大任的人。” 花千骨忍不住问:“您自个儿的弟子也不行吗?火夕和舞青萝……” “不成不成。”我忙摆摆手,一想到那对活宝我就头疼:“实不相瞒,当初我收他们不过是觉得他们有趣,论仙资和能力都难成气候。”虽然我这个师父心中万分不愿承认自己的徒弟扶不上墙,但事实毕竟是事实,就摆在那里。 听到我直白的话,花千骨面露几分尴尬:“这……” 师兄举荐了自个儿的徒孙:“幽若呢?她仙资不错,人也非常机灵。” 我苦笑道:“那丫头仙确实仙资卓越,可你忘了她虽是长留弟子,说到底还是天山派的人,以后还是要回去的。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幽若已突破五重天,放眼整个天山派除了她父亲,再无一人是她的对手,终有一日是会回去继承掌门之位的。何况人家现在被头猪……不,被上古神兽迷得晕头转向,心思根本不在正途上。 “说得也是呢……我都忘了她是天山派的……”花千骨苦笑着,落寞道:“说到底,还是我们连累了长留,连累了您……” 花千骨失忆时便认为夫君是因为选择了她而不得不离开长留的,一直很是愧疚。恢复记忆之后,她又变得非常敏感忧郁。为免她继续胡思乱想,我赶紧言归正传:“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只是一直不好开口。” “莫非……”师兄剑眉微颦,问:“你选中的人是竹染?” 我拍手赞道:“知我者,长留上仙也。”不愧是一起修行了千年的师兄,不消片刻便知我心中所想。 花千骨身子一震,眼中满是震惊:“竹染?” 我颔首笑道:“正是竹染。” 师兄亦颇为惊讶,但更多的还是疑惑:“师弟,你竟真的打算让竹染复出?” 我摇着扇子,耐心解释着:“论仙资论能力,长留上下有何人能比得过他?况且,他当初本就是被师父和我们当做掌门接班人来培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