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默望着近三年不见的师兄是一副千年寒冰的模样，心里的忧虑更甚。可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六界之中唯一能跟白子画说得上话的人唯有自己一人，无论是为了天下苍生或是为了师兄，他都不得不劝。见那如寒玉般的男人纹丝不动，作为师弟的他早已经习惯师兄的做派，非但不在意，反而干脆自己寻了张蒲团在他身边坐下，幽幽说道：“过两日便是大寒，大师兄又唠叨起你了。我也很久没见你了，所以过来看看。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再冷漠的人听到有人牵挂自己心中也难免会涌起一股暖流，何况是一直以来都对师兄弟和长留心怀愧疚的白子画。他睁开双眸，看向师弟，用玉碎般的声音缓缓回应：“我很好，仙界和长留如何？你和……大师兄如何？”　　见白子画这么问，笙箫默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没有那么恼大师兄了吧？大师兄不仅私自流放花千骨去蛮荒，还丧心病狂地泼她绝情池水，实在是不能怪别人恨自己。　　笙箫默微笑道：“现在仙界和长留都相对安宁，我还是老样子，至于大师兄……这么久没你的消息，他自然是不好了。”　　仙界和长留相对安宁这完全安全在白子画的意料之中，他也清楚大师兄会为他担忧，可是当年大师兄对小骨做下事情他是真的很难释怀。　　白子画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去为师弟泡茶。他的沉默让气氛逐渐尴尬起来，笙箫默竟生出了一丝怯意。因为幽若一直住在销魂殿由他来教导的缘故，对于云宫内外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没想到这么久了这对师徒居然仍在僵持，没有一个肯主动示弱，以至于近千个日夜过去他们还无法相见。他拿不准白子画心中的真实想法，更没有把握自己此次介入能不能有好的效果。踌躇间，他环视屋内，发觉与绝情殿相比此处实在过于简陋，连一样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虽说修道之人不畏清苦但也着实太为难了些。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豁然开朗：他怎能怀疑师兄的心呢？能为保徒弟甘愿受酷刑、舍权位、困居于此的人，放眼六届又有几人？不过是还在怄气罢了。　　于是当白子画的茶即将泡好之时，重燃信心的师弟终于问出了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那丫头怎么样了？”　　倒茶的手明显顿了顿，那男人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淡漠：“不知道，我闭关了大半个月，前日方才出关……”他斜睨了一眼师弟，暗讽道：“她的事情你可以去问幽若。”　　自己经常向幽若套消息的事情果然还是瞒不过师兄！笙箫默心虚地讪笑道：“你别怪那小丫头，她除了我谁也没透露过。”　　白子画将一杯清茶放到师弟面前，淡然道：“我自己的徒孙，我自己心里有数。”若非如此，早已不让她踏足此地。　　心里有数？未必吧？笙箫默握着杯茶，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切入正题。殊不知，他这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样早已经让师兄看出了异常。　　白子画直接了当地问：“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心思被一语道破，笙箫默却反而如释重负，不用再瞻前顾后了：“没错，确实是有话想跟你说。只是怕你依旧听不下去。”。　　“那你先说吧。”白子画早就知道师弟突然跑来不会仅仅是探望那么简单。　　笙箫默放下手中的杯子，难得正色说道：“我就一句话——万事留点余地，别做得太绝。”　　长留上仙何等聪明，怎会不明白笙箫默此话的意思：师弟一定是知道自己近三年都没有见徒弟一面，太过于绝情了。可他又如何能体会到自己心里的苦楚呢？不是他不想，而是……　　笙箫默既说开了，便索性把话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我明白你是要她绝了对你那份心思，这才会狠下心肠，可是其实方法有很多，你不必……”　　“你多虑了。”白子画打断师弟的话，长期以来压抑在心中的苦涩一下子便喷涌而出。他脸上依旧平静而冷漠，说出口的话却已经变了味道：“她现在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　　笙箫默听到这话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到自家师兄的脸上。好不容易克制住了，他却觉得喝的茶已不是纯粹的茶，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悄悄往里加了些特别的佐料，以至于使它的味道变得又酸又涩……他抬头不动声色地飞快扫了一眼依旧稳坐如山的白衣仙人，只见那千年寒冰般的脸上竟隐约有负气之相，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分。他玩闹之心又起，先好奇地动了动鼻子，左嗅嗅右闻闻，最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白子画虽表面上勉强保持风平浪静，内心其实早已心乱如麻、五味陈杂，所思所想满满皆是云宫中人。陡见师弟在那动来动去，神情暧昧，便有不好的预感。笙箫默一向聪明通透，什么都是瞒不过他的，包括自己那点儿不堪的龌龊心思。长留上仙的脸皮本就薄如蝉翼，这会儿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行不妥，恐怕逃不过被人揶揄，遂冷冷瞪了一眼对面的好事之徒。　　笙箫默岂会不知自家师兄脸皮的薄厚，所以许多事情他心中明了却不说破。比如说现在……这么大一股醋味，还有刀锋般凌厉的警告，他悻悻然耸耸肩不敢再放肆了。　　作为师弟，笙箫默可以说是除了徒弟以外最能亲近长留上仙的人，可他依然是搞不懂自家师兄为何会纠结至此。销魂钉愿意为她承受，歃血封印的危险愿意为她承担，就连长留掌门也甘愿放弃不做只为护她平安。　　放眼六界，古今情圣都莫过于此吧？然而他把人带走居然就是囚禁起来，既不见她也放她，只一味地要人家断了对自己的念想……可看师兄这副样子……笙箫默翻翻白眼——这要是能成功就见鬼了！　　笙箫默故意摇头叹了一口气，提点道：“唉，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眼里没你这个人了？”